要解决那两个问题,鼓励富人,保护穷人,消灭贫穷,禁止强者对弱者所进行的不合理的剥削,煞住走在半路上的人对已达到目的的人所怀的不公正的嫉妒,精确地并有情义地调整劳动的报酬,对儿童的成长施行免费的义务教育,使科学成为成年人的生活基础,在利用体力的同时发展人们的智力,让我们成为一个强大国家的人民,同时也成为一个幸福家庭的成员,实行财产民主化,不是废除财产,而是普及财产,使每个公民,毫无例外,都成为有产者,这并不象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困难,总的来说,要明白生产财富和分配财富,这样,你便能既有强大的物质,也有强大的精神,这样,你才有资格自称为法兰西。
这便是不同于某些失去了方向的宗派并高出于它们之上的社会主义所提倡的,这便是它在实际事物中所探索所得的,这便是它在理想中所设计的。
宝贵的毅力!神圣的意图!这些学说,这些理论,这些压力,国家管理人必须和哲学家们一同正视的那种预料不到的需要,一些散乱而模模糊糊的论据,一种有待于创造、既能调和旧社会而又不太违反革命理想的新政策,一种不得不利用拉斐德来保护波林尼雅克①的形势,对从暴动中明显反映出来的进步力量的预测,议会和街道,发生在他身边的那些需要平衡的竞争,他对革命的信念,也许是朦胧地接受了一种正式而崇高的权利而产生的临时退让心情,他看重自己血统的意志,他的家庭观念,他对人民的真诚尊重,他自己的忠厚,这一切,常使路易一菲力浦心神不定,几乎感到痛苦,并且,有时,尽管他是那么坚强、勇敢,也使他在治理国家时所遇到的困难面前感到心灰意冷。
他觉得在他脚下正在发生一种令人可怕的分裂,但又不是土崩瓦解,因为法兰西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加法兰西了。阴云遮住了天边。一团古怪的黑影越来越近,在人、物、思想的上空渐渐散开,这黑影是种种仇恨和种种派系的阴影。被突然制住了的一切又在蠢蠢欲动了。有时,在那种诡辩和真理相交杂的令人极为难受的空气里,这忠厚善良的人的良心也不能不倒抽一口气。人们的心情就象暴风雨来临时的树叶,在烦惑的社会中颤抖。电压是那么强,以致常有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在某种时刻突然闪过。接着又是一片黑暗浑浊。间或有几声闷雷在远处隐隐轰鸣,使人们想到那云中积蓄着的电量。
七月革命发生后还不到二十个月,一八三二年便在紧急危殆的气氛中开始了。人民的疾苦,没有面包的劳动人民,最后一个孔代亲王的横死②,仿效驱逐波旁家族的巴黎而驱逐纳索家族的布鲁塞尔,自愿归附一个法兰西亲王而终被交给一个英格兰亲王的比利时,尼古拉的俄罗斯仇恨,站在我们背后的两个南方恶魔:西班牙的斐迪南和葡萄牙的米格尔,意大利的地震,把手伸进博洛尼亚的梅特涅,在安科纳以强硬手段对付奥地利的法兰西,从北方传来把波兰钉进棺材的那阵极其凄惨的锤子声音,整个欧洲怒目望着法国的那种激愤的眼光,随时准备乘虚而入、落井下石的靠不准的盟国英格兰,藏在贝卡里亚身后不向法律交出四颗人头的贵族院,从国王车子上刮掉的百合花,从圣母院拔去的十字架,物化了的拉斐德,破了产的拉菲特,贫困而死的班加曼?贡斯当,力竭而死的卡齐米尔?佩里埃,在这王国的两个城市中———个思想的城市,一个劳动的城市——同时发生的政治病和社会病,巴黎的民权战争,里昂的奴役战争,两个城市中的同一种火焰,出现在人民前额上的那种仿佛火山爆发的紫光,疯狂的南方,动荡的西方,待在旺代的德?贝里公爵夫人,阴谋,颠覆活动,暴动,霍乱,这些都在各种思潮的斗争之上①在法国一八三○年革命中,拉斐德是自由保王派,被林尼雅克是被推翻的查理十世王朝的内阁大巨。
②孔代(Conde),波旁家族的一个支系,一八三○年孔代亲王被人吊死在野外,案子一直未破。
增添了发生各种事变的可能性。
五出自历史而为历史不知之事
接近四月末时,情况似乎严重起来了。酝酿发展成沸腾。从一八三○年起,这里那里都有过一些局部的小骚动,它立即遭到了扑灭,但是随后又四 处兴起,这是地下暗流进行大汇合的信号。大动乱有一触即发之势,一种可能的革命已露出了端倪。法国看着巴黎,巴黎看着圣安东尼郊区。
圣安东尼郊区,暗中早已火热,即将沸腾起来。夏罗纳街上的那些饮料店是严肃而汹涌澎湃的,虽然把这两组形容词连在一起来谈那些店是显得有些特别。在那些地方,人们根本或干脆不把政府放在眼里,人们在那里公开讨论“是打还是呆着不动”的问题。在那些商店的一些里间,有人在听取一些工人宣誓:“一听到告警的呼声,便立即跑到街上,并且不论有多少敌人,立即投入战斗。”宣誓之后,一个坐在那商店角落的人便“高声量地”说:“你同意啦!你宣誓啦!”有时,那人还走到楼上的一间关了门的屋子里,并在那里举行一种秘密组织所惯用的仪式。那人教初人组织的人许下诺言:“为他服务,就象对家长那样。”这是一种公式。
在一些矮厅里,有人在阅读“颠覆政权”的小册子。“他们冲犯政府”,当时的一个秘密报告这样说。
在那些地方,人们常听到这样一些话:“我不知道领导者是谁。要到最后的两个钟头我们才能知道日期。”一个工人在说:“我们一共三百人,若每人出十个苏,就会有一百五十法郎,可以用来制造枪弹与火药,”另一个工人说:“我不希望六个月,也不希望两个月。不到两星期我们便要和政府面对面相对了。有了两万五千人,便可以交一下手。”另一个说:“我从来不睡觉,因为我一晚上都在做子弹。”有些“穿着漂亮衣服的资产阶级模样”的人不时走来“耍派头”,“指手划脚”,和那些“重要人物”握握手,便走了。他们逗留的时间很少超过十分钟,人们低声谈着一些有深意的话:“安排已经完成,事情已经到头了。”一个当时在场的人说过:“所有在场的人都嗡嗡地如此说。”群情是那样激昂,以致有一天,一个工人对着全店的人吼道:“我们没有武器!”他的一个同志回答说:“士兵们有!”这样就无意中引用了波拿巴的《告意大利大军书》。有一个情报还说:“他们不在那些地方传达更重大的秘密。”旁边人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了他们所说的那些话以后还隐瞒着些什么。
那些会议有时是定期举行的。在某一些会里,从未超过八个或十个人,并且老是原先那几个,另外一些会,任人随便参加,会场就挤得有些人非站着不可。有的到会的人是出于激情和狂热,有的是因为“那是找工作的出路”。和革命时期一样,在那些冷饮店里也有一些爱国的妇女,她们拥抱那些新入会的人。
另外一些有意义的事也出现了。有一个人走进一家冷饮店,喝完以后,走出店门时说道:“老板,欠账,革命会照付的。”人们常在夏罗纳街对面、一个冷饮店老板的家里选举革命工作人员。选票是投进鸭舌帽里的。有些工人在柯特街一个教学生剑术的教师家里开会。他家里陈列着各种武器:木剑、棍、棒、花剑。一夭,他们把那些花剑上的套子全取掉了。有个工人说:“我们是二十五个人,但是他们不把我包括在内,因为他们把我当作一个饭桶。”这饭桶便是日后的凯尼赛①。
当初思考过的种种琐事也渐渐传开了。一个打扫着大门台阶的妇人曾对另一个妇人说:“大家早就在拼命赶做子弹了。”人们也对着街上的人群宣读一些对各省县国民自卫队发出的宣言。有一份宣言的签字人是“酒商,布尔托”。
在勒努瓦市场的一个酒店门前,一天,有个长着络腮胡子、带意大利口音的人站在一块墙角石头上,高声朗读一篇仿佛是由一个秘密权力组织发出的布告。一群群的人向他的周围聚拢过来,还对他鼓掌。那些最让听众激动的片段曾被征集记录如下:“??我们的理论被禁止了,我们的宣言被撕碎了,我们的宣传队员受到了暗中监视并被抓起来了??”“??最近棉纱市场的紊乱现象为我们说服了很多中间派??”“??人民的未来要由我们这个惨烈的队伍来管理??”“??眼前的问题就是这样:动还是反动,革命还是反革命。因为,在我们这个时代,人们已不认为有什么无为状态或不动状态。问题就在这里,为人民还是反人民,再没有别的。”“??等到某一 天,你们感到我们不再满足你们的要求了,摧毁我们就是,但是在这之前,请帮助我们前进。”这一切都是开诚布公的。
另外一些更为胆大的事,正因为它们胆大,引起了人民的疑惑。一八三二年四月四日,一个走在街上的人跳上一块圣玛格丽特街拐弯处的墙角石高喊道:“我是巴贝夫主义者!”但是,人民在,那巴贝夫的下面闻到了吉斯凯的怪味①。
那个人还说了很多话,其中有这么一段:“打倒私有财产!左派的反对是不要脸的,说一套做一套的。当他们要表示自己正确的时候,他们就宣传革命。可是,为了不失败,他们又自诩为民主派,为了逃避战斗,他们又自称是保皇派。共和派是一些生着羽毛的动物。你们得对共和派保持警惕,劳动的公民们。”
“住嘴,当暗探的公民!”一个工人这样喊。
这一声喊就堵住了那篇演说。还发生过一些令人困惑的事。
天快黑时,一个工人在运河附近碰见一个“穿得体面的人”对他说:“你去哪儿,公民?”那工人回答说:“我没有认识您的光荣。”“我却认识你。”那人接着说:“你不必害怕。我是委员会的工作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