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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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世界-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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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走走,回来就能顺利工作了。”他去了百灵常到了那儿,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愿见那颗星,也比任何时候都更不愿见到萨维尼和甘斯了。
    他回到家里,想再继续工作,但一点也办不到,即便是断在他脑子里的一根线索,也没法连起来,于是他说:“我明天再也不出去了。那会妨碍我工作。”但是他没有一夭不出门。
    他的住处,与其说是古费拉克的家,还不如说是百灵常他的真正的住址是这样的:健康街,落须街口过去第七棵树。
    那天早晨,他走出了第七棵树,去坐在哥白兰河边的石栏上。
    一道欢乐的阳光正穿过那些通体透亮的新长出的树叶。他在想念“她”。他的想念逐渐又转为对自己的责备,他痛苦地想到自己被懒惰——心灵麻痹症所控制,想到自己的前途越来越黑暗,几乎连太阳也看不见了。这时他内心有着一种连独白也算不上的朦胧想法,由于他的内心活动已极细弱,就连自暴自弃的力量也丧失了,在这种愁肠百结的怅惘中,他感受了自然界的种种活动,他听到在他的后面,他的下面,哥白兰河两岸传来了洗衣妇的捣衣声,他又听到鸟儿在他上面的榆树枝头啘啭吗唱。一方面是自由、自我陶醉和长了翅膀的悠闲之声,另一方面是劳动的声音。这一切唤起了他的深深感慨,几乎使他陷入沉思,这是两种快乐的声音。
    他正这样毫无办法地出神时,突然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在说:“嘿!他在这儿。”他抬起眼睛,认出了那人就是有天早上到他屋里来的那个穷姑娘,德纳第的大女儿,爱潘妮,他现在已知道她的名字了。说来也奇怪,她显得更穷,却也漂亮些了,这好象是她根本不能同时迈出的两步。但她确实已朝着光明和苦难两方面完成了这一双重的进步。她光着一双脚,穿一身烂衣服,仍是那天那么坚决地走进他屋子时的那样子,不过她的破衣裳又多穿了两个月,洞更大了,烂布片也更脏了。仍是那种沙哑的声音,仍是那个因风吹日晒而又黑又皱的额头,仍是那种放肆、散漫、浮躁的目光。而她最近受过的监狱生活,又在她那蒙污受难的相貌上加了一种说不出的让人见了心惊胆颤的东西。
    她头发里有些麦秆皮和草屑,但不象那个受了哈姆莱特疯病传染而疯狂了的奥菲利姬,而是因为她曾在某个马厩的草堆上睡过觉。
    尽管如此,她仍是美丽的。呵!青春,你真是颗璀灿的星星。这时,她已走到马吕斯眼前,萎黄的脸上略带一丝喜色,并稍露一点笑容。
    她好一阵子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终于把您找着了!”她张望着这样说,“马白夫公公说得对,是在这条大路上!我把您找得好苦哟!要是您知道就好了!您知道了吧?我在黑屋子里被关了十五天!他们又把我放了!看见我身上啥也没有,况且我还不到受关押的年龄!还差两个月。呵!我把您找得好苦哟!已找了六周。您已不住在那边了吗?”
    “不住那边了。”马吕斯说。
    “是呵,我知道。就为了那件事。是叫人难受,那种抢劫的事。您就搬走了。怎么!您为何要戴一顶这么旧的帽子?象您这样一个青年,应该穿漂亮衣服才对。您知道吗,马吕斯先生?马白夫公公叫您男爵马吕斯什么的。您不会是什么男爵吧。男爵,那都是些老东西,他们在卢森堡公园中闲逛,全待在大楼前面,太阳最好的地方,还看一个苏一张的《每日新闻》。有一 次,我给一个男爵送一封信去,他便是这样的。他已活了一百多岁了。您说,您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马吕斯没有回答。
    “啊!”她接着说,“您的衬衣上破了个洞。我得来帮您补一补。”她又继续往下说,但脸上的表情渐渐沉郁了。
    “您见了我好象不高兴似的。”
    马吕斯不开腔,她也沉默了一阵,继而又大声说:“可是只要我乐意,我就一定能使您高兴!”
    “什么?”马吕斯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您对我一向是说‘你’的!”她接着说。
    “好吧,你这话什么意思?”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似乎有些犹豫不定,内心在作斗争。最后,她好象拿定了主意。
    “没有关系,怎么都可以。您老是这样愁眉不展,我要您快活。不过您得答应我,您一定要笑。我要看见您笑,并且听您说:‘好呀!太好了。’可怜的马吕斯先生!您知道!您从前给我许过愿,无论我要什么,您都愿意给我??”“对,你说吧!”
    她定睛看着马吕斯,对他说:
    “我已找到了那个住址。”马吕斯脸色苍白。他浑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心里。
    “什么住址?”
    “您要我找的那个住址!”她又好象用尽全身的力气似的补上一句:“就是那个??住址。您明白吗?”
    “我明白!”马吕斯结结巴巴地说。
    “那个小姐的!”说完这句活,她长长叹息了一声。
    马吕斯从他坐着的石栏上跳了下来,紧紧抓住她的手:“呵!大好了!快带我去!告诉我!随你向我要什么!在什么地方?”
    “您跟我来,”她回答,“在哪条街,住几号,我都不清楚,那完全是另一个地方,不在这一边,但是我认得那栋房子,我带您去。”她缩回了她的手,用一种旁人听了会觉得苦恼,却又绝不会影响到马吕斯的兴奋的语气接着说:“呵!瞧您有多么高兴!”一阵阴云掠过马吕斯的额头。他抓住爱潘妮的手臂。
    “你得向我发个誓!”
    “发誓?”她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奇怪!您要我发誓?”她笑出声来。
    “你父亲!答应我,爱潘妮!我要你发誓你不把那住址告诉你父亲!”她转过去对着他,带着吃惊的神气说:“爱潘妮!您怎么会知道我叫爱潘妮?”
    “答应我对你提出的请求!”她好象充耳不闻他说的话似的:“这多有意思!您叫我一声爱潘妮!”马吕斯同时抓住她的两只胳膊:“你回答我呀,看在上帝面上!仔细听我向你说的话,发誓你不把你知道的那个住址告诉你父亲!”
    “我的父亲吗?”她说,“啊,是的,我的父亲!您放心吧。他在坐牢哩。并且,我父亲与我有什么相干!”
    “但是你没有回答我的话!”马吕斯大声说。
    “你别这样抓住我!”她一面疯狂地笑一面说,“您这样推我干什么!好吧!好吧!我答应你!我发誓!这有什么要紧?我不告诉我父亲那个地址。就这样!这样好吗?这样行吗?”
    “也不告诉其他人?”马吕斯说。
    “也不告诉其他人。”
    “现在,”马吕斯又说,“你领我去。”
    “现在就去?”
    “现在就去。”
    “来吧。呵!他多么高兴呵!”她说。没走几步,她又停下来:“您跟我跟得太紧了,马吕斯先生。让我走在前面,您要远远地跟着我走,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不应当让别人看见您这样一个体面的年轻人跟着我这样一个女人。”
    一切语言都难以表达从这孩子嘴里说出的“女人”这两个字的含义。她走了十几步,又停下来,马吕斯跟上去。她偏过头去和他谈话,脸并不转向他:“我说,您知道您从前曾对我许过什么愿吗?”马吕斯摸着自己身上的衣袋,他在这世上仅有的财富便是那准备给德纳第的五个法郎.他掏了出来,放在爱潘妮手里。她伸开手指,让钱掉在了地上,表情忧愁地看着他:“我不要您的钱。”她说。
    第三卷卜吕梅街的一所房屋
    一秘密屋
    在上一世纪①的中叶,巴黎法院的一位乳钵②院长私下养着一个情妇,当时大贵族们有了情妇都向人展示,而资产阶级却要把情妇隐藏起来。因而这位院长便在圣日耳曼郊区,偏僻的卜洛梅街——就是今天的卜吕梅街——所谓“斗兽潮的地方,建起了一所“小房子”。
    这房了是一座上下两层的楼房,下面有两间大厅,上面有两间正房,另外,下面还有厨房,上面带有起坐间,屋顶下面有间阁楼,整栋房子的前面是一个花园,临街一道铁栏门。那园子占地大约一公倾,这便是街上的行人所能望见的一切了。可是在楼房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深处,又有两间带地窖的平房,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藏一个孩子和一个乳母。平房后面有扇伪装了的暗门,通向一条又长又窄的小巷:下面铺了石板,上面露天,弯转曲折,夹在两道高墙的中间;这小巷设计得十分巧妙,顺着墙外两旁一些园子和菜地的藩篱,转弯抹角,向前伸展,一路都有掩蔽,从外面看去,几乎看不到它,就这样一直通到半个四分之一法里之外的另一扇暗门,开门出去,便是巴比伦街上行人寂寥的一段,那已几乎属于另一市区了。
    院长先生便经常打这道门进出,如果有人发现他每天都鬼鬼祟祟地去到一个什么地方,要跟踪侦察,也决想不到去巴比伦街便是去卜洛梅街。这个绝顶聪明的官员,通过巧妙的购买土地,便能随心所欲地在私有的土地上修建起这条通道。过后,他又把巷子两边的土地,分段分块,零零碎碎地卖了出去,而买了这些地的业主们,居于巷子两旁,总以为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 道公用的单墙,万万想不到还有那么一长条石板路婉蜒伸展在他们的菜畦和果园中的夹墙里。只有天上的飞乌才能看见这一奇特的景象。上一世纪的黄乌和兰花雀一定叽叽喳喳谈了不少关于这位院长先生的事。
    那栋楼房是按芒萨尔①的格调用条石砌成的,并按照华托的格调装饰了墙壁,布置了家具,里面是自然景色,外面是古典样式,一共植了三道花篱,显得既雅观,又美丽,又庄严,这对男女偷情和达官豪兴的一时发泄来说,都是再好不过的。
    今天,这房子和小巷都已不在了,可十五年前却还存在着。九三年,有个锅炉厂的厂主买了这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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