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们声音能不能小点,会打扰到别人。”坐在我们前排的男生忽然回头敲了敲我的桌子。
“啊?”我陡然看到在我面前放大的脸,身体本能向后一缩,期期艾艾,“哦,不好意思。”
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什么又转回去了。
“喂喂。”坐我边上的女生拉我的胳膊,压低的声音抑不住兴奋,“苍天,他好帅啊。麦爻,麦爻,去看看他是什么学校的。”
“有这么夸张吗?”我哭笑不得想挣开她一直激动的绞着我的手。
“切,别玩矜持。不帅刚才是谁看呆了的。”她鄙夷。
“拜托,误会,我根本就没看清他是什么样。”
“没看清是什么样就呆了,要看清是什么样还不得口鼻流血啊。”
“你怎么不七窍流血,直接中毒身亡啊。”我实在是又好笑又好气。
“NO;NO,不是中毒,而是中蛊。”她一本正经的纠正。
我差点没笑喷过去。从我的位置只能看见他黑黑的后脑勺,我旁边的女生就要我把头挪到她的位子上看他的侧脸。可惜这样费力也只能勉强瞥见他的下巴和一半鼻子。他的皮肤有些接近古铜色,鼻梁颇高。因为没看见眼睛,我也不知道他究竟算不算帅。被我们一直偷偷窥探的男生忽然又转过头来,似笑非笑。他没有再说话,可我知道他眼里的神色绝对算不上善意。是什么呢,厌烦,还有轻蔑。我看着他的眼睛,索性厚着脸皮对视下去。
“麦麦。”桌子被敲了敲,我抬头,对上陆西温柔和煦的笑脸,他眼角眉梢皆掩不住满满的欣喜,“你也来了。”
“陆西!”我也欣喜地喊,眼睛一转,我又换了腔调,“怎么,还不带我来的哦?”
“当然不是。”他拍拍我的头,笑着问我,“中午去我家吃饭吧,我下午没有辅导课。”
“你没辅导课我还有作业。”我笑,“再说,我们一起来的,我一个人走开不好。”
他好像有些失望,想说些什么,可讲台上,老师已经催促学生准备考试。他只好走到我前面两排坐下。旁边的女生推我,眼睛别有深意的眨了眨,我笑笑,从笔袋里拿出水笔和胶带。坐我前面的男生转过身子,略有些讶然的看我。我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老师已经发卷发到我们这边,见状低声斥他坐好。
比赛有三个小时的写作时间,可我们大多数人两个小时不到就搁下笔了。我写下第一句后就在心里向老班忏悔,老师,对不起,文章写砸了。旁边百无聊赖的女生一直伸长了脖子想知道她的帅哥姓名学校。可是她的方位不好,怎么也看不清楚。她推我,让我替她看。我闹不过她,又怕太过推诿会引起老师的误会,只好勉为其难。刚好他翻页,我趁机看清了密封栏上他的信息:孙郴,XX一中。原来是地主。我在那里纠结,那个郴字念什么啊,从来只有我的名字叫别人犯难,今天我也被郁闷到了。我旁边的女生又开始拼命的推我。我在草稿纸上写下给她看的时候,监考老师终于忍无可忍的走过来了。大概是看我们远道而来不容易,老师只是微笑着建议我们写完了可以先交卷。我那时脸皮薄,老师一句话落立刻忙不迭的把试卷递上。前排的那个男生也被惊动了,他回头扫了一眼我的试卷,神情激动。我在心里嘟囔,犯不着这么喜形于色吧,我又没招你惹你,我倒霉你有必要这么开心吗。
老师收完卷子上去。我收拾东西准备出教室,陆西也回过头来,看见我,笑着摇摇头。我立刻对他做了个鬼脸。
出了考场,我跟同样被迫交卷的女生大眼瞪小眼。然后我们这两个无聊的女人就站在楼道上讨论那个字究竟念什么。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达成统一意见。决定,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翻《新华字典》。过了半个多小时,陆西也交卷出考场了,他笑我,又干什么坏事了?我指着正在和我们学校带队来的李老师商量“郴”字念法的女生,苦着脸力证自己的清白,我是无辜的。他笑着摸摸我的头,轻声问,中午去我家吃饭吧,阿姨烧菜很好吃的。
我想了想,还是摇头。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随便你。
我笑笑,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楼梯扶手的下端。
考试结束铃声响了,考生们如潮水向外涌。老师在走廊的那头喊我,麦爻,我们该回去了。我推推陆西,轻声道,我走了。他还想再说什么,我已经跳开。对他挥挥手,跑向大部队。
人实在太多,我对他们喊,手向外指指,示意楼下汇合,然后从另一个楼梯口上去绕道下去。
“麦麦,麦麦。”
后面有人喊,我的小名很少有人知道。这是个陌生的声音。我迟疑的回头看,是刚才坐我前面的男生。
“孙郴,我是孙郴。”他急急忙忙的自我介绍。
“哦。”我虚虚地笑,心里琢磨,原来这个字是念chén啊。
“麦爻,这边,你快下来。”底下老师正喊我。
我连忙挥手,大声喊,我就下来。
回过头看陌生的男孩,他匆忙拿过我的手,用水笔写下一串数字,口里念念有词,这是我的电话,记得打给我。
我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这算什么。
老师还在催促,我懒得跟这个莫名其妙的男生一般见识,没讲话就跑下去了。
第22章
车子里很空旷,大家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女生围在老师旁边,叽叽喳喳的讲着学校里的事。我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就找了个稍微靠后的位置补眠。车窗外的风景一路飞速的后退,萧索的冬景却没有文人墨客笔下常见的凄清,大概是由于马路两旁的菜地里青菜茼蒿白菜如翡翠白玉般明艳醒目的缘故。枯折的茎草身姿娇柔的随风起舞,如掌上轻盈若燕的赵氏飞燕。远处的河流安安静静的流淌,平和而不凝滞。一切都是清新的,灵动的,分分秒秒都在变化。我突然想起物理上所言,静止是相对而言,运动才是永恒的。只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妙极了。
看着看着,眼睛渐渐困顿起来,就在这一色素淡的风景中渐渐眯睡着摇进了外婆的澎湖湾。道路并不平坦宽敞,车子就好像在海面上颠簸的小船,身子晃晃的,如童年时妈妈不断推动的摇篮。轻轻的,车窗外的风声是《摇篮曲》的声音,我隐隐约约的回想起很多年以前,那些水印明信片般的画面,渐渐从记忆的深处慢慢浮现在眼前。高大葱碧的洋槐,我在树下翘首以待的小脸,一树的金辉从枝丫绿叶间筛落下来,晃晃的,在我的身上脸上不断跳跃。空气太清新,阳光太灿烂,明亮的让我眯起了眼睛,看不清我究竟在看什么。
车子忽然急煞住。司机呵斥了一句什么,卧在马路中间的一条土黄色的大狗迟缓的挪到了边上,摇着尾巴。我紧挨着的车窗经过它身旁时,迷迷糊糊睁开的睡眼只看见它黑玻璃似的眼珠子里流淌着的哀愁。朋友说我太感性,我似乎轻易的就能发现婴儿和动物的忧伤,它们不会诉说不会抱怨,可是它们同样会不快乐。
我想起常常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猫猫和狗狗,它们也都老了吧,老到没有太多的精力看对方不顺眼,老到可以相互帮忙抓虱子。猫猫现在不会再跳到我的床上打滚,比起这个,它明显更加青睐于趴在窝里,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静静的凝视远方。很多时候我甚至会以为它是在睁着眼睛睡觉。可是当我轻手蹑脚地靠近它身边,它总是会抬头看我一眼,偶尔也会有气无力的叫唤一声。我知道猫和狗的寿命都只有短短的十几年,我明白它们会先我们离开。我想让小孩子豢养宠物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漫长的岁月我们不得不一次次面临生离死别。
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养宠物。
踏进家门口的院子,狗狗难得又跳到我跟前,绕着我的脚嗅了一圈。我弯下腰,摸摸它的大脑袋,轻声问,想不想你的小主人啊?我今天有看到他的哦。狗狗使劲地嗅着,我把手伸给它,它的大舌头立刻卷上来,不断的舔来舔去。我的掌心被毛糙糙的大舌头舔的痒痒的,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陆奶奶刚好出来倒水,看见我笑着喊,麦麦,今天你妈中午不回来,你到奶奶这儿来吃饭。
我笑着应答,勒了一下狗狗毛茸茸的脖子,唤道,去,找猫猫玩去。它看了我一眼,自己先一路小跑进屋去了。我在心里叹气,猫猫你也看到了,是狗狗自己不待见你的。吃完饭得跟奶奶再要一小碗拌上鱼粉喂猫猫。
到了初三的下学期,班上的气氛明显压抑下来。每个人都神色匆匆,闲下来就会分析自己进入初中以来历次大考的成绩,盘算着中考以后的出路。我们班是快班,几乎所有同学都会选择继续求学。能上高中的尽量读高中,是在进不了的就会退而求其次念师范卫校五年制大专。大家都清楚,这个社会已经不属于一把算盘打天下,连比尔
盖茨都念念不忘从哈佛商学院领回他的学位证书。
当然也有例外的,坐在我前面的那两位就没考虑过继续投资中国九年义务教育以后的教育。张京上数学课时就忙着计算自己农场的投入和产出。(对!鸟枪换炮,他已经不满足于小打小闹,直接升格当农场主了。)地瓜变得不爱搭理人,整天闷声不吭的盯着自己手里的书发呆。张京眉飞色舞的描绘未来时,他就趴在桌子上研究窗台上蚂蚁的爬行路线。为了把蚂蚁引来,他有事没事就在窗台上撒几粒白砂糖。很BT是不?为了防止他做出更极端的事情,我们每个人都对他的古怪三缄其口。
姜焱的自元气大伤后成绩不见起色。加上初三时学习坐标轴曲线,电路图,她说看到那些之先驱现就头皮发麻。刚好幼师招人,她就去报考了。这个消息还是我同桌单珊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