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洁癖还挺奇怪,玩的时候什么也想不到,不玩的时候就斤斤计较。听他这么一说,我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安排。后来这种奇怪的座位模式一直随着我们班某个同学转学到一班(一班老师的教学水平一直都比我们班老师强)才告以段落。我开始了我百无聊赖的小学生活。也许是幼儿园疯过头,又也许是我老了(当时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上小学以后倒乖了不少。主要是沾了当班长的陆西的光。他知道我不喜欢午睡,就专门在午睡时给我安排点事情做,既成全了我热爱劳动的美名,又满足了我不安分的手脚。当官好啊,从小我就知道。
第 6 章
当官也有要为人民服务的时候,陆西最大的任务就是负责开门锁门。我寻思着,小学老师是把班长当门童用的。
每天傍晚值日生在教室里挥汗如雨的做值日,我跟陆西就在自己的座位上写作业。其实我很想回家看《圣斗士星史》《奥特曼》,可我不敢忤逆我妈的意思。她要是知道我会为了乱七八糟的动画片就把她比亲闺女还待见的陆西给丢学校,她一定会敲的我满头包。我妈真是,我都一小学生了,她还动不动就体罚我,侵犯我的人权。
我妈就一件事对我满意,做作业。用她的话讲叫还拎的清轻重。玩归玩,疯归疯,作业就是不吃不睡也要按时完成。我想不是因为我乖,而是陆西在旁边看着,我不写作业就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抄他的作业?我觉得我比他聪明多了,犯不着做这么掉格的事。
班上做值日的同学进进出出,值日的小组长甩手在旁边指手画脚,怎么看都怎么面目可憎。我看的牙齿痒痒,心想我每个星期二是不是也这么叫人讨厌,我是星期二的值日小组长。太阳一般藏进远方的青山一半的时候,同学就做好值日了。他们一个个过来跟陆西打招呼“班长,我走了”,活似旧社会下工时通告地主的短工。然后陆西会提醒写好作业后一直发呆的我收拾书包,他再锁门走人。学校离家不远,上小学以后,爷爷都只在院子里迎接我们回家。
有一次我同桌借了一本精彩的小人书给我看,我写好作业后就一头栽进去了。陆西催了我好几次,我都不耐烦地回他,等一下。直到太阳完全落山,教室都已经渐渐昏暗的时候,我才恋恋不舍地合上书。他很生气,站在我旁边的过道上安安静静地看我,一句话也不说。我只想着,这下惨了,回家我妈肯定要骂我。
我手忙脚乱地把书本塞进书包。小学生的奇怪意识,明明这些书我背回家以后碰也不会碰,但我还是不辞辛苦的每天背来背去。我一直怀疑我个子矮就是小时侯这样被压坏的。
出了教室门,我突然从窗户里看见我才翻了大半本的小人书落在课桌上了。我坚持要回去拿,陆西也怪了,奇异的犟起来,就是不让我再回教室。我不肯,从命令到哀求再至漫骂,撒娇耍赖,七十二变使尽,他依然不为所动。
“我今天拿不到小人书我就不回家。就算我妈把我拽回家,今天晚上我也不吃饭,饿到我肚子疼!(小时侯腹部所有脏器对我而言都叫肚子。)”我气呼呼地威胁,索性往墙角一蹲,赖着不走了。
漂亮的小男孩陆西皱着眉头静静地看我,他的眼睛就好象一泓秋水。我那时还不会用这样的比喻,只觉得他的样子真像小萝卜头(方舒版的,漂亮的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我不吃饭,我就不吃饭,饿到我痛死拉倒!”我心莫名其妙的有点发慌,仿佛要为自己打气一样,我加大了嗓门。摸摸肚子,其实现在我就好饿。
他默不作声地去开门。我想一个高傲的公主的做派是漠不关心地等他取出来,亲自奉送到我手里,再冷冷的一颔首。可惜我明显没有公主气质,因为门锁一响,我就打了兴奋剂一样冲了进去。慌乱之间,陆西没有来得及避开,差点被我撞飞。小时侯我可是个小胖妞,汗~现在也不瘦。
拿了小人书,我心满意足地抬脚。他沉默的跟在我身后。我边走边思考,要是我手里也有班上的钥匙,我刚才还需要那么低声下气的求他吗,休想!我想起我把家里的钥匙掉到阴沟里去的时候,我妈罚我跪了两个小时的搓衣板,后来带我到街上大胡子叔叔那又配了一把。我只要拿到班级的钥匙就能再去配一把,这样我不就方便多了。念头一起,我立刻回头冲陆西甜蜜地笑,陆西,把班上钥匙拿给我看看好不好。
他瞥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不气馁,我妈说了,求人办事就得把对方当祖宗伺候。
“陆西,让我看一下,就看一下。”我干脆拿出对我爸的撒娇秘籍,拉着他的袖子不停的摇啊摇。
“陆西陆西,好陆西,让我看一看,哎呀,陆西——”我跟条小哈巴狗似的缠住他不放。
“好吧,你别弄丢了。”他看天色实在不早了,只好退让。
“钥匙呢,钥匙呢。”我伸出粗粗短短的小肥手讨要。陆西的脸色变了,不是生气,而是少见的慌乱。
“钥匙不见了。”他神情紧张。
搁着三五年后我们肯定都不拿它当个事情看。可那时我们才丁点大的小屁孩,一年级的小朋友哎,老师让帮忙去小店买包话梅都激动的跟抽筋似的,何况是看管钥匙这样重大的责任。我的嬉皮笑脸也变成凝重。我们分析了一下,觉得肯定是刚才我撞他的时候从口袋里掉下来了。没其他招,我们本能地认定这事一定不能让老师知道。“噔噔噔”,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跑回了教室门口。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我平生第一次深刻地直观地认识到,这个世界上万事万物都具有两面性。马虎潦草的值日生忘记把后面的窗户关严实,窗户被我们打开了。
翻墙越门上树抓鸟我是老手。书包往陆西身上一丢,我搬来几块砖头垫脚,嘿哧嘿哧地就爬上窗台。事情不怕一开始就找不到起脚点,也不怕找最后一败涂地,最惨的是被卡在半路上,进不了也退不出。
我,被……被悲惨的……卡住了。
都笑的跟什么似的,幸灾乐祸!往哪想呢,咱虽然胖,可整体而言还是娇小的。问题的关键是我有个硕大的脑袋,我的头比同龄的男孩子还大。小学时的窗户是那种最老式的,中间有一道一道横着的铁条。我N年后重返母校,还摸着窗户啧啧赞叹,想当年我也是单薄瘦削的小姑娘啊,这么窄的缝隙,身子也能顺利穿过。旁边的男孩对我翻白眼。
身体确实是顺顺当当地到了教室里,我的头被卡在了教室外。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颈子以下的部位悬空在半空中踢打挣扎,下巴磕在铁条上由于重力简直就要挤压碎了,脖子快被拉断,疼的我哇哇哭。
陆西吓的六神无主,不停的喊我的小名,麦麦,麦麦。在学校里,他从来都是只叫我的全名——麦爻的。
“救命啊——”我又疼又怕,我会不会像《东方三侠》上演的那样,头被生生拔掉。一想到这个,我就哭的更大声。我想死后身首异处,下辈子投胎时,我的身体给我找个猪头怎么办。
陆西想去找人救我,我不放他走。我都这样无依无靠了,他走了,我更害怕。走也走不开,他自己又不会翻窗户,乖孩子陆西只能陪我扯嗓子喊救命。那时侯天都快黑了,校园里静悄悄的。我们的方位又在教学楼的后面,晚风“飕飕“的,整个阴冷萧索。
六年级时,我们班同学对毕业班的延后放学制度怨声载道。我在心里嘀咕,都给我闭嘴,要没这项可爱的制度,姐姐我如花似玉的童年时代就终结在一年级教室的窗户上了。
英雄人物都得在关键时刻上场,英雌也不例外。教学楼后面是六年级的包干区。姗姗来迟的学姐学长们看到两个小孩哭的如丧考妣,站在地上的比悬在空中的哭的更厉害。其中一个瘦弱的姐姐顺利翻了进去,托住我的身体,让我慢慢退出去。我也真够觉,从黄泉道上捡回半条命,还不忘让姐姐帮我们把门开了。
“看,钥匙还在。”我得意洋洋地拿着亮晶晶的钥匙对陆西显摆。
“我明天跟老师说,我不要当班长了。”陆西好象对拿回钥匙这件事表现的还没有我积极,刚才倒是哭的比我起劲。
“为什么不当班长啊?”我急了,“别,别。”你不当班长了,午睡谁帮我掩护,上课讲小话谁给我放风。
他不讲话。陆西什么都好,就是闷起来叫人头皮发麻。
没等我追问出所以然,爷爷的声音老远传来“西西,麦麦,你们在不在?”。
“别跟爷爷说刚才我翻窗户的事,我妈知道了会打不死我变妖怪的。”我连忙跟陆西统一口径,“就说咱们今天作业多,想在学校写完回家。咦——眼泪水擦干净,又没让你翻窗户,你哭个什么劲。”
陆西想说什么,爷爷已经走到跟前,他就没再开口。
我赶紧撒娇,爷爷,我饿了,我要吃奶奶烧的菜。
好孩子陆西撒的谎就是漏洞百出也免审通过。相反,我偶尔说真话也会被我爸妈将信将疑。唉,我妈怎么就不相信她女儿也会难得做几件好事呢。
那天晚上,陆西破天荒的在我房里呆到临睡觉才回家。说破天荒是因为虽然彼时一年级的小朋友还没有被建立起“男女之大防”的卫道士观念,但升入小学后,我们再也没有同床共枕那是肯定的。
他轻轻地碰我脖子上还没有消失的红痕问,还疼吗?
我可怜兮兮地点头,真疼,火辣辣地疼,还不能让大人们发现。
“我给你吹吹吧。我疼的时候,我妈给我吹吹,然后就一点也不疼了。”言罢,他垂下头,小心翼翼地吹。从他嘴里呼出的气体,有点凉,又有点热,落到脖子上,痒痒的,很舒服。我看到他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