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大号。黑体。鲜红色。
世界真实地印在视网膜上,她有一些恍惚,在某一霎那竟无法理解这些字后的含义。
她看见文字旁的照片。
身形单薄的小女孩面对镜头露出微微惊慌的表情。
那,是她吗?……好像从布满灰尘的记忆里拖出来的影子。不真实,却有着岁月的味道。
没错,这是她。恐惧得连哭泣都遗忘的苍井优。
记忆被唤醒。光怪陆离的场景在眼前跳来跳去。男人在怒吼,女人嘶声哭泣,冰凉的囚室,囚室的小窗户外漆黑的天。那段充溢着鲜血腐朽味道的记忆,似乎沿着脚背慢慢慢慢爬上了身子。
苍井优却笑了:“呐,请问这样的行径,算不算侵犯肖像权呢?”
她看着骚动的人群露出比照片上的她更加惊慌的神情,低低笑出了声。
你们在期待什么呢?
悲伤?无助?还是恐惧?
可是这些我所能给予命运的东西,全部都已经耗空了,在那段日子里。
而回忆,都是毫无力量的东西。
(三)
音久无几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闻讯赶来的幸村精市与真田弦一郎。
她看着他。
而他的目光却只是牢牢凝滞在人群中孤单的一个影子。
他皱着眉。
她咬了咬唇。
“无,他不会走向你的。” 藤原寻握住音久无的手,她轻声说。
音久无回握藤原寻:“……可是,他终究明白了这种注视一个人的滋味。”
“我们去打个招呼吧,这可真是一场闹剧。”藤原寻笑了笑,偏一偏头,“新闻社的人还真是不长脑子。苍井优既然穿着立海大的校服站在这里,上面那群人的心思早是明摆着的了。”
“幸村君,真田君。”音久无与藤原寻走到两人身旁。
幸村精市侧首,敛容道:“怎么回事?”
“新闻社的人贴的,应该是太「兴奋」身边多了个不良少女,努力挖出了些陈年旧事。”音久无避开幸村精市的视线,语带讽意道。
“那么,不是诬陷?”幸村精市的脸色一沉。
“不是,二叔曾经提过。”真田弦一郎点了点头,“至少大部分是属实的。至于,是否真的杀过人……二叔说得并不明确。”
幸村精市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诬陷……
那么,苍井优的确曾经经历这般的遭遇。
他的视线掠过照片,停驻在苍井优的侧脸上——她安静地看着海报,比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惊慌,只是冷漠地注视着。
但他就是能感受到,苍井优身上流露出的,嘲讽。
她一个人站在人群中。
她总是努力一个人生存。
她是想要一个人抵抗全世界……
苍井优不是坚强。苍井优是倔强。
“……”幸村精市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声音冻结在了苍井优的满身漠然里。
她的漠然,让他感受到一种钝然的痛。
他只想站到苍井优的身侧。
“不要。”
正当幸村精市意欲提步上前,却被人从身后按住了肩膀。
“新堂老师,校长?”音久无等人俱是一愣。
“这是热闹啊。”笑得不见了眼睛的校长如是说,言下之意是「这么大的动静,当我是聋哑人啊」。
新堂英绪难得一副严肃的神情:“听我说,现在不要上前,幸村君。”
“为什么?”幸村精市蹙眉质疑,“就这样看着吗?被她口中念着「新堂阿姨」的您,就这样看着,至少要把那张海报撕掉吧?!还有,身为校长的您,相信出现在这里,也不会只是看看热闹吧。”
新堂英绪&校长顿觉自己成了传说中的黑心继母级人物——这孩子控诉的眼神怎么气场这么大啊~~
“呃,因为……”新堂英绪一时语塞。
“呐,请问这样的行径,算不算侵犯肖像权呢?”
众人短暂的沉默中,却闻苍井优满是嘲弄的笑声。
幸村精市一晃身,避开新堂英绪的手。可是才上前一步,他再一次被人群的骚动牵制了脚步。(……)
原是收到学生举报的学校保安们手拿警棍杀气腾腾冲入学生群中。
校长也于此时站了出来:“都在这里闹些什么!还不回教室准备上课!”
学生们看够了热闹,此时眼见情形不对,三三两两返回教学楼。
“再等等,幸村君。”新堂英绪拉住幸村精市。她的视线掠过逆流的人群,眼眸倏而一亮,“终于来了。”
顺着新堂英绪的视线,只见骑着黑色机车的少年驶进人群中,惊起一片惊呼。
他稳稳停在苍井优面前,后者跳上机车,接过递至眼前的头盔。
在机车马达的轰鸣声中,两人扬长而去。
“乎……”新堂英绪长舒一口气,“好歹赶上了。”
她抬起头,却见幸村精市微笑着看向自己:“呐……”
“新堂老师的「等一等」,便只是为了等黑木拓石来把苍井优带走吗?”幸村精市勾起唇角,语气和缓,那暗色的瞳孔深处确是无法说清的郁结之意。
幸村精市挣脱了新堂英绪,第三次提步走向布告栏。
“幸村君……”新堂英绪唤住了他,却到底顾忌着少年的心情,没有伸手拉住他,“你这要去……?”
“把海报撕掉。”幸村精市没有回头,径直离开。
“嗯,真不愧是幸村精市啊~”某校长道。
“……”新堂英绪默然——原来没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
(四)
【校长室】
不算小的校长室里,目前有数人或坐或站。
新闻社的社长坐在校长对面的会客椅上,眼见着校长笑得愈发和气,如坐针毯。
新堂英绪坐在沙发上把玩这手机,幸村精市位于其右,柳莲二位于其左,真田弦一郎倚窗而站。
“新堂老师……”柳莲二的腿上摆着一本绿色封皮的笔记本,右手拿笔,看向新堂英绪,“请问……”
“等一等,可以吗?”新堂英绪看着手机屏幕,未曾抬头。
“哦,又是等一等吗?”幸村精市点点头,敛容面向柳莲二,“新堂老师说等一等,那就再等等吧。说不定,又有一个黑木要来呢。”
新堂英绪的手一抖,她略有尴尬地看了眼幸村精市,却只见后者对自己笑了笑
“咳,那个,柳君为什么会在这里?”新堂英绪终于醒悟到,幸村精市这一类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决定挑一个面善的缓和一下气氛。
“录口供。”柳莲二一脸平静地说。
闻言,新闻社社长与新堂英绪同时抖了抖身子。
真田弦一郎始终保持着沉默,望着窗外。
六月里,香樟枝叶遮天蔽日,映在眼前是满目的墨绿色。
就在这片墨绿色的海洋里,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驶来。
真田弦一郎低声道:“来了。”
人群里的风风里的歌里的岁月声(C)
(一)
风里夹带的海水的湿气,空气是咸涩的。
海水拍打着沙滩,一次次涌上,一次次退下,却始终离苍井优的脚尖有数寸之遥。
黑木拓石原是打算带她回家的,但是苍井优突然起意要来看海。
可是,看着海,却又不曾得到满足感。
苍井优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个洞,没有边际无法填满的洞。
自苍井浅岱死去后,她似乎一直在迷茫。幸村精市说她在逃避,或者,她的确是。
下午时分,总是有一些闷热,幸而还有海风带来些凉意。苍井优深深吸气,她清楚地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她没有了方向。
苍井优想要做英雄,想要成为超级赛亚人——和她稍稍有关系的人,大都知道。
可,为什么呐?
四五岁的小男孩挥舞着木刀说要做英雄,是童话故事太美好。
四五岁的苍井优握着小拳头说要做英雄,是妈妈笑得太温暖。
可是,十几岁的苍井优,喝酒、抽烟、飚车、打架, 说要做英雄,是为什么?
没有人问过。
可以问的人往往不懂她。
懂得她的人从来不问她。
其实若真有人大大咧咧地问上一声,或许苍井优会觉得好一些——不然,总有一种无处诉说的烦躁挠着她的心。
所有的一切,其实,也不过是源于,想要守护的心。
想要守护妈妈。
从别的小孩子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时,从那些「这孩子没有爸爸」的闲言碎语起,从赛车上随着风一起掠过的妈妈的笑声起,从某些日子妈妈眼角的湿润开始,小小的苍井优便觉得,「守护妈妈」是自己的责任,也是愿望。
在宇宙英雄爸爸开着飞碟来接妈妈之前,苍井优会一直一直守护着妈妈。
然而,却再也没有人让苍井优来守护了。
最后一刻,依然是苍井浅岱挡在了苍井优的面前。
三个多月的世间,苍井优依然没有想到答案——如果没有路了,要怎么走下去?
“优,你在想什么?”黑木拓石一手拍了拍苍井优的头,略有担忧。
“我在想,或许,真的是爸爸把妈妈接走了……”苍井优的声音并不低,依然是少女明朗的音色,可听在黑木拓石耳中,却竞是呜咽的味道。
(二)
一身黑色西装,虽不知品牌,但明眼人一瞧便知价格不菲,是名家定做也大有可能。
男子的身量很高,挺拔修长,倒也称得上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只见他唇角带笑,眼神却明亮而暗含冷意。
“打扰了,在下黑木时川。”这样一个男子,敲门后不待邀请便开门而入,微笑着自我介绍。
幸村精市看着收起手机的新堂英绪,脸上失去笑容的校长,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还真的等来了一位「黑木」。
这是一个惯于高位的男人,幸村精市暗度。
“很久不见,黑木君。”新堂英绪站了起来,笑容假得无可挑剔,“请坐吧。”
黑木时川依然笑容得体:“的确是很多年了,新堂君成了校医,皆川君做了赫赫有名的立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