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意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抱着装满了水果的纸袋的戒和那犽,眼睛一亮,但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倨傲。
戒和那犽是从外面回来的,而外面正是晴天,阳光明好,他们两个的身上都没有遮光液的刺鼻味道。难道……
沙发上坐着的吸血鬼流露出思索的样子。
“追求完美的……劣质品吗?真是悲哀的存在呢。”云错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么一句,显然是接着之前的话题来的。
访客闻言变色,那份阴柔的气质突然间变成了邪佞和残暴——这才是吸血鬼的真实本性,虽然有着人类的样貌,说到底也还是野兽。
对方突然露出獠牙来,在那一瞬之间他所挥出的利刃朝着云错的方向极快地飞去,挥手飞刃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几乎让人看不到。但是那犽看到了,他看到了,只是没有反应。
因为那样的攻击对云错来说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血刃在云错面前片雪入汤般地消失,而坐在那里的云错甚至连眼都没有眨。一切发生得太不可思议,他在被戳到痛处的情况下全力挥出的血刃居然就这样被对面那个女人轻描淡写地化解了,简直让他怀疑刚才他是否真的挥出了血刃。
“你,是长老级别的吗?”已经把水果放到了厨房里的戒突然出声问那位访客。
和这位访客一样,戒在进门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个吸血鬼身上也没有遮光液的刺鼻味道。他们出去了大约一个小时,这位客人应该就是在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里到来的,外面是晴天,要进到城堡里必然会受到日光照射。只有涂抹遮光液才能避免被阳光灼烧成灰,或者——就是长老级别。
遮光液只能维持一个小时,就算他是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到来的,那么也应该有遮光液的气味残留才对。但是城堡里并没有一丝遮光液的气味,那么,解释只有一个了:这位访客是能够在日光下短暂活动的长老级吸血鬼。
戒的问话成功掉转了访客的注意力,他回转过头来,“为什么这么问?”他问。
“你身上没有遮光液的味道。”
就是这句!他想要的。
在他的脸上一瞬间就不见了方才的那种杀气,只见他高傲地扬起下巴,神态倨傲,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仆人一样,“果然是乡野之地的吸血鬼,真是孤陋寡闻。”说着从上衣袋里掏出一只晶莹小巧的瓶子来,“难道你们没有见过无刺鼻味道的遮光液吗?嘛,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是无法享用到这种上层……”突然他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止了炫耀,微微皱了皱眉,问:“你们身上没有涂遮光液?”
沙发上坐着的云错眯了眯眼。
“因为我们都是长老级别的。”戒微笑着撒谎,自然而坦诚。
戒那温柔友好的笑容,给人一种亲近感却同时在无形中和他人保持着距离,创造出一种不可近身的高估的疏离感,戒在与他人相处时总是有着这样的习惯。
只是那只吸血鬼的脸色在听到戒的回答之后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之前的倨傲此刻都成了对他自己的嘲笑,而他又不肯承认自己的丢脸,于是认定了是戒邪恶地诱导了他,故意设置了这样的圈套让他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云错待人一向冷漠疏远,甚至带有她的任性,访客都在沙发上坐下了,面前的茶几上却仍然是空空的,连杯水都没有。戒端上一杯红茶放在来访者面前的茶几上,微笑着在一旁坐下来,“在下名戒,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泽鲁*沃特*华兹华斯。”
“泽鲁。”戒用他独有的温和沉静的声音念出他的名字,而后笑了笑,问道:“不知阁下造访所为何事。”
泽鲁是个极为爱美的人,对于美好事物的喜欢程度甚至远超过了那犽,面对戒这样同时融合了犀利和温柔,让人感到舒服的男子,泽鲁很愉快地回答了他,虽然还是不改倨傲地态度,但是戒已经明白了。
因为吸血鬼的避世原则,泽鲁也是才离开了原来的所在而来到了这个地方,正当他寻找与自己的高贵优雅相匹配的住处的时候看中了这座城堡,可是戒却在他之前找到了城堡的所属人并买下了这座城堡。
“虽然你们的美貌只是略逊于我,可是品行实在是难以让人恭维。”——此泽鲁阁下原话。戒客观地把它理解为泽鲁对他们的容貌的嫉妒和没能够先于他们买下这栋城堡的不甘。
“也就是说,阁下也不想放弃这座城堡?”戒微笑着。
“嘛……也可以这么理解,以尔等的水平而言。”
“这下难办了呢。”戒依旧维持着彬彬有礼的笑容,“我们也是不能放弃的。”最妥善的方法就是合住,可是面对高傲自大的泽鲁,戒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个建议的,所以他要“请”泽鲁自己提出来。
坐在沙发里一直不语地云错依然知晓了戒的心思,眉头一蹙,站起来。墨色长发如水般流泻,长长的风衣抖起利落的风。云错一挥手,坐着的泽鲁阁下仿佛被什么给拎了起来一般被扔了出去。
泽鲁灰头土脸地站起来,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又暗自庆幸——遮光液的时效已经过了,幸好没有被扔到日光底下。
泽鲁纠结而哀怨地站在城堡入口的影子里,紧抿着唇,原本就柔弱的他看起来越发楚楚可怜。
那犽幸灾乐祸,阴险地朝他笑了笑,跳到云错身边,小狗一样地腻着她说:“云错……我想吃草莓穆斯。”
“戒在那里。”完全不同于那犽对甜食的嗜爱,云错是不喜甜的,以往那犽的甜食大都是从外面买回去的,偶尔云错会尝试自己做,至于尝试过程中的摸索和改进,则一直都是以摧残那犽的味觉为代价的,她甚至连尝都不尝,只是以那犽的描述为依据进行改进。
幸而戒对料理也极有天赋,云错这才再也不去弄那种甜腻腻的东西了。
云错上楼去,戒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门口的泽鲁,彬彬有礼地微笑着朝他走去。
而上了楼的云错关上房门,出声问道:“天使……吗?”
姓名之间的分隔符不被潇湘系统支持,所以以*代替。
第五话 命运
泽鲁最终还是住进了城堡里。
高傲自大的泽鲁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被收留的,反而总是一副收留了云错他们三人的态度。那犽很不爽;戒温和而宽容地笑着;云错无视一切。
那犽和泽鲁都是夜习性,云错却是一如既往地没有规律地生活着,戒保留着作为人类时的习惯总在夜间休息,只是黄昏到半夜这段时间里,戒总要照顾才醒来的那犽。
戒的点心绝不单纯是美味,更是精致得宛如艺术品,那犽总是蹲在沙发上端着碟子见牙不见眼地笑着,吃得满嘴都是;一旁的泽鲁却总是优雅地使用着刀叉,一举一动都那么华丽,和旁边的那犽形成鲜明对比。
“呐,泽鲁,把你那边的布朗尼递给我。谢谢。”那犽边吃边说边向着泽鲁那边伸出手去,可是泽鲁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无动于衷。
“泽鲁。”那犽又重复了一边,泽鲁依旧没有反应,那犽生气地嘟起嘴巴瞪着泽鲁,很遗憾,对方已经自动开启了屏蔽模式。
戒微笑着把一碟布朗尼送到那犽手边。
泽鲁算得上是自恋一族的王了,只喜欢美的东西,对于不美的事物会自动屏蔽掉,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此刻脸上沾了巧克力的那犽已经被泽鲁列视为不美之物给彻底屏蔽掉了。
虽然那犽也喜欢美丽的东西,但是他个人却时常不拘小节地做事,泽鲁经常批评他的审美观,这让他很是不满,两个人经常发生冲突,城堡里比任何时候都要热闹。
——然而云错依旧是那么寡淡地样子,荒漠的眼中看不到丝毫情绪。
戒看了看在远离餐桌的地方坐在沙发里的云错。
云错偏着身子,托着脸颊,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云错。”
云错不喜欢“主人”这个称呼,戒叫到第二次就被她制止了,于是他和那犽一样,叫她云错。
云错抬起眼来,看着他。
“在想什么?”他或许不该过问的,只是今天的云错比起以往似乎有些不大一样。
“没什么。”云错重新闭上眼,“不要被那家伙拆穿了。”
那家伙自然是指泽鲁,拆穿,则是指戒昨天说的谎话。毕竟能够不被日光化为尘埃的吸血鬼是极稀有的存在,倘若被其他血族知道,后果可想而知。
——昨天那个天使……
云错想到这里又蹙了蹙眉。
天使是神创造的存在,没有实体,在下界只是不可见的灵体罢了,除非神赋予他们与人沟通的权利,否则便是既不能被看到听到也不能被感受到的存在。
但是云错能感受到。
昨天,城堡里除了那犽,还有另外一名访客。
她回到房间便叫出了那个天使,虽然不能显形也不能出声,但是灵体就是能量形式,只要像在天界一样说话云错就能知道它们在表达什么。
这漫长的岁月里,神一直在派遣天使远远地监视她,可是从来没有天使这么靠近过。这一回,却是来警告她的,警告她不要把神对她的恩赐当做对她的纵容。
神是以为她要让所有的血族都不再惧怕阳光吗?哼,她还没有仁慈到可以将自己作为食物奉献出去的地步——诶呃,不对,仁慈这种东西,她从来就没有过。
而且,那个天使无意间透露了一个消息:神又创造了一个接近于完美的天使,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和俊美的容颜。不同的是,这位新天使没有像其他天使一样被赋予美好的性格,那位天使……有着黑暗邪魅的气质。
——神,已经不再等了吗,即使她依旧不肯承认她的罪恶?
说实话,云错很好奇这个叫做路西法的新天使。
“路西法……吗?”神这是在向她传达什么呢?
——她是可以被替代的,神不会永远留着宽恕她的机会,如果她不肯回去承认她的罪孽,那么就永远在下界游荡……吗?
或者……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云错眯着眼,仿佛看见了天使被折断翅膀的样子,唇角一弯,划出冷冽的笑容来。
“哼。”
*
“……新家里,女孩的父母忙碌而高兴地庆祝着,被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女孩却一声不吭地在角落里靠着墙壁站着,并没有被宴会的愉快气氛所感染。她在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