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你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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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你倾城-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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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萝早非当年的心境,本能地不想离开青阖镇,但看外婆愈见虚弱的身体,知道仅她祖孙二人待在此地只会睹物思人,日益地孤清寂寞,于是只有同意母亲的请求。
北上的事定下来,乔萝去和秋白辞行。傍晚,两人坐在孟家小楼的房顶上,静静望着眼前的长河落日。当最后一缕霞光沉入碧波时,乔萝轻声开口:“我要走了。”
秋白说:“我想到了。”
“秋白,”乔萝犹豫了一下,问,“你会忘记我吗?”
秋白没有回答,转过头含笑看着她,伸手拨开她飘散额前的长发,说:“我明年就高考了,我会报考北京的高校。”
乔萝弯了弯唇角,这是外公去世后她第一次露出笑容。她依偎在他肩头,柔声说:“那我等你。”
·
临走前的晚上,乔萝睡不着,披上外套下楼,走到院子里,看见外婆坐在藤架下的摇椅上,静静地望着夜空。乔萝想了想,转身回屋取来一件薄毛毯,盖在外婆身上。
“外婆,”她趴在摇椅旁,“你在看什么?”
外婆说:“你相信人去世后,灵魂能升上天堂,变成星星么?”
“外婆说我就相信。”
“你外公他就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他在看着我们,”外婆看着璀璨的星河,缓缓说,“小萝,我们不会孤单。”
乔萝点点头,陪她安静地看着天空。过了一会,外婆想起一事,侧首望着她:“小萝,你真的愿意去北京吗?”
乔萝微笑:“和妈妈哥哥生活在一起,还有外婆,为什么不愿意?”
“乖孩子,”外婆目色慈爱地看着她,抚摸乔萝光洁的面颊,“还记得《明日清晨》的法文诗吗?念给外婆听听吧。”
“好,”乔萝低声诵道,“Demain; dès l'aube;à l'heure où blanchit la campagne;Je partirai。 Voistu; je sais que tu m'attends。
J'irai par la forêt; j'irai par la montagne。
Je ne puis demeurer loin de toi plus longtemps。
Je marcherai les yeux fixés sur mes pensées;Sans rien voir au dehors; sans entendre aucun bruit;Seul; inconnu; le dos courbé; les mains croisées;Triste; et le jour pour moi sera me la nuit。
Je ne regarderai ni l'or du soir qui tombe,Ni les voiles au loin descendant vers Harfleur;Et quand j'arriverai; je mettrai sur ta tombe,Un bouquet de houx vert et de bruyère en fleur。”
外婆在她的诵读声中缓缓闭上眼眸,轻扬的唇边浮现的是最柔软的笑意,泪水却自眼角倏然滚落。
乔萝念完的时候,听到夜风中传来铮然琴声。她不禁站起,朝琴声飘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入耳的音色流亮且清越,委婉又深挚——他弹的是林钟调的《凤求凰》。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秋白,再见。
十六岁的花季,她于又一次伤与痛的劫数后,在怅然而又不舍的叹息声中,暂别了她的青梅。
竹马(1)
再回北京,是乍暖还寒的初春三月。
乔家这时已经不住在Q大西园了,因教师宿舍扩建的缘故,乔世伦在新公寓楼分得一套房。新房四室两厅,对一般的三口之家而言,这样的房子大到阔绰有余,但对乔家来说,却连房间的分配也是捉衿见肘、难以周全。
鉴于乔欢和乔萝过去相处并不愉快,乔世伦和林蓝在房间安排上考量良多。而那两个孩子时隔五年再度相见,面对面站着,看上去却是同样的风清云淡。
这次是乔萝先伸了手对乔欢说:“乔欢,许久不见了。”
乔欢微微一笑,少女容貌初长开,明眸红唇,黑发雪肤,颜色比五年前更为出众。她握住乔萝的手,说:“乔萝,欢迎回来。”
彼此手指敷衍轻带,不留痕迹地迅速分开。
在林蓝看来两个孩子是言归于好的模样,于是试探地问:“乔欢,你房间待会收拾一下,空一半让小萝住进来,行么?”
“当然行,”乔欢抱住林蓝的胳膊,“我待会就去收拾,妈你放心。”
乔萝在她的称呼下怔怔一愣,又见林蓝怜爱而欣慰地拍拍乔欢的手,心中微动,慢慢把目光移开。
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的外婆说:“阿蓝,小萝和我住一间房,我晚上睡前总要和人唠叨两句,让小萝陪着我吧。”
林蓝还在为父亲生前未曾尽孝而忏悔自责,闻言忙说:“妈,要不我和你睡一间房?我照顾你就行。”
“不用了,你工作太忙,经常去这去那的,”外婆笑说,“我还是习惯了小萝在身边。”
既然她这样坚持,林蓝只得暂且安排乔萝和外婆住一间房。将行李搬入房间,林蓝边和乔萝收拾衣物,边详细问她功课作业。听到乔萝说在青阖中学时成绩一直维系在班上前三名,林蓝略略放心,一时拾掇好日常用品,摸着乔萝携来的古琴,说:“这琴放客厅吧,平时乔欢练钢琴的时候,你也可以练古琴。乔欢去年在市里钢琴比赛获了第二名,听说升学可以加分,你的古琴练好了也可以参加比赛,说不定……”
“妈,”乔萝轻声打断她,“我古琴弹得不好,在外面练可能打扰到别人,先放房间吧。”
她的言词听起来委婉且客气,但是语气坚定,自有主张,绝非五年前怯怯缩缩下的委曲求全。林蓝闻言忍不住细细看了看乔萝,长久不陪在她身边,是以每次她的成长改变林蓝都能感受得分明——这个女儿如今的确是长大了,且正处含苞欲放的青春华年,如画的眉眼是自江南烟雨中蕴成的清雅秀冷的气韵,已经丝毫不逊乔欢的精致明艳。
眼前的少女美丽,聪慧,亭亭玉立宛若风中百合,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林蓝骄傲地想。除了那对黑得透彻眼眸,宁静且倔犟,深情却淡远,愈发像她的父亲。
林蓝的心不知为何有些苦涩,在床边坐下,拉着乔萝的手:“这些年妈妈没有陪着你,你是不是怪妈妈?”
乔萝摇摇头:“没有。”
林蓝微笑:“你是个好孩子,妈妈很高兴这次能接你回来,我们也总算一家团聚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说到这,她的话顿了顿,婉转地说:“小萝,乔欢是个善良贴心的好孩子,妈妈希望你可以和她做回好姐妹。”
乔萝默然良久,在林蓝期待的目光下不得不轻轻点头。
林蓝露出舒心的笑容,将她抱住:“小萝,无论如何,你都是妈妈最爱的女儿。”
最爱的女儿,是否已非唯一的女儿?乔萝在林蓝的怀中,伤感而又无奈地想:五年前,她和乔欢还不曾来得及真心诚意地相交,五年后,又怎么做回好姐妹?旁人不知,她却在与乔欢重逢起就已辨明各自的警惕和漠然,这样的隔阂已如长河天桓,如何谈及姐妹之情?
·
为了欢迎外婆和乔萝的到来,乔世伦在饭店订了一桌酒席,晚上带着一家人去吃饭。
饭席上几个大人聊着北京这些年的变化,从物价聊到房价,又从教育聊到经久不衰的出国热。乔萝的外婆出身外交世家,幼年随父母常住欧美诸国,对外面的国情民俗了若指掌。而她说话风格是典型的民国时期贵族小姐的特色,缓慢,文雅,娓娓道来,妙语连珠,连乔世伦这样学术精湛的教授也甘心垂首静听。
乔欢和乔萝插不上话,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乔杉因去年曾参加过美国中学生夏令营活动,偶尔能得到几次发言的机会。他已经是十八岁的少年,因继承了乔桦英挺的脸部轮廓,看起来很是翩翩潇洒。可是除了长相外,乔萝却从他的身上找不到一丝父亲的影子,反而觉得乔杉的举止言辞无端有种不符年龄的老成持重,更像是乔世伦的风格。
几个大人话匣子一旦打开,便收不回来。眼见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乔萝记挂着一件紧要的事,不免心不在焉。她拿着茶杯小口抿着水,正寻思离席的方法,视线无意一抬,注意到对面的乔欢神色也有些不耐,眼光频频飘向墙上的时钟。
恰好这时外婆说起早年和江润州在法国相遇的事,乔世伦说:“对了,妈,忘记和你说了,江老让我和你打招呼,他孙子前几天车祸撞断了腿在医院,不能亲自为你接风,等他孙子好转,他再亲自来上门拜访。”
“润州太客气了,不过……”外婆蹙眉,“那孩子怎么会遇到车祸?”
提到这个,乔世伦忍不住摇头叹气:“现在的孩子个个都有些不安份,小宸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痴迷公路赛车。听说他在美国从小就骑赛车,回北京也不断。前几年路况还好,这两年北京的小汽车越来越多,路上交通那么差,赛车车速又快得很,那么容易出事,江老也不管管。这不上周就出事了。赛车转弯的时候失控了,和一辆桑塔纳相撞,好在汽车车速不快,司机也刹车紧急,小宸人才没有大碍,就是左腿骨折,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爸,江宸不是转弯失控了,”乔欢纠正说,“那路边站着个小孩,江宸是怕撞到他才突然转弯的,所以出了车祸。”
乔世伦说:“不管如何,公路赛车实在危险,好在这次命大福大,但下次呢?谁能保证?等小宸康复了,你作为他的朋友,也要劝他别再做这样危险的事。”
乔欢抿紧红唇,不言。
外婆想了想,说:“阿蓝,润州的孙子既然住院了,我们明天一起去探望下吧。”
林蓝自然答应。
大人们聊到这里才察觉时间不早了,乔世伦去付了帐,出饭店回家时,乔欢在乔世伦身边低声请求:“爸,我想去看看江宸。”
虽然江宸住在离家不远的Q大附属医院,但是时间已经不早,乔世伦皱了皱眉,乔欢看出他要拒绝,立即保证说:“爸,我只是承诺过江宸每晚去陪他一会,我很快回家,你就让我去吧。”
她恳求之色如此急切,乔世伦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招手让乔杉过来:“小杉,你陪乔欢去医院吧。”
乔杉和乔欢闻言对望一眼,乔欢神色淡淡,若无其事地掉开目光。乔杉的脸色微有局促,默然片刻,才上前轻声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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