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持信的手微微颤抖,最后,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百里明月!你竟然对玉无心下催情药!?”
!!!
送给滕粟当防身物的'落霞霜'里竟然还掺了催情药,用玉无心的血为药底调配而成,只对他一人有效,结果——父女俩独处时……事情发生了。
七弦乌云罩顶,非常生气——且不说父女关系与夫妻关系的转变太过突兀,下催情药这算什么事?虽然百里明月始终强调他只是推波助澜,这……都生米煮成熟饭了,谁知道之前是怎么样?
没尽到做姐姐的本分,她也有责任,事已至此,就算他们不是男女之情,也没第二条路可走了!这门亲事……要她怎么面对?
于是百里明月出了主意,亲手为她重刻了一副面具,让她隐藏身份,亲眼去辨识两人的感情,若仍不能接受,大可阻止仪式进行,作为滕粟唯一的姐姐,她绝对拥有这个权利。
绝魂林幽谷的拜堂礼简单而特殊,由苗羽的师祖元普师太登坐高堂之位,观礼的亲友个个都是怪客。
七弦以面具男装示人,站在百里明月身侧从头看至尾,白发童颜执手相携,新人对拜之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像是梦里人画中仙,命定的姻缘,没人能够阻挡。
滕粟的眼中有着不容错看的眷念,只有玉无心的包容和疼爱才是让她依靠终生的港湾,七弦酸了鼻子,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出眼眶,心里有欣慰也有辛酸,百味掺杂,一齐涌上心头,幸而有面具遮颜,否则这一哭,不仅自己困窘,也会让别人无所适从。
百里明月凝望她许久,抬袖将面具下的泪痕擦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茶宴过后,百里明月被拉着一同闹新人,转头不见七弦身影,忙四下里寻找,寻至僻静处,远见她独自盘坐在树下,月光透过叶片间隙,洒落星星点点的微光,让她彷如被白练裹身,朦胧飘忽。
百里明月心头隐动,点足飞跃过去一把抱住她:“怎不声不响就跑来此处?”
七弦对他还有些气,轻轻挣扎了一下,也不搭理,百里明月轻叹,翻身靠在树干上,冷漠他见识过,发怒他也见识过,闹脾气这还是第一回,是该想法子逗乐她,还是干脆引她发火,让她痛快地发泄怒气?
可是……别扭的样子极是可爱,他还想再多看一会儿。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近一炷香的工夫,百里明月微掀眼皮,见她坐的笔直,看来打算僵持到底,只好没话找话说:“你今儿心情不错吧?”
“喜庆。”小妹找到归宿,她自然欣慰,百感以喜为先,其他感受都可以先闪边凉快去。
“不跟我说一声就随便出手,遇上提刑大人,你就不怕行迹败露?”百里明月嘴角轻挑,肯说话,就说明气消的差不多了。
七弦愣了下,以为他在说杀死宋元超的事。
“你已经教训过了。”还不止数落一两次。
“噢……”百里明月啧啧两声,摇了摇手指:“听说你对九头鸟断飞燕下手,令她彻底变成了一个废人。”
这胆大妄为的丫头,竟然还背着他做了这档子事,如果不是听罗刹提起,她还准备瞒他到什么时候?
七弦不觉得这个有什么可谈的,来都来了,杀也杀了,顺手再解决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以“顺路”两字打发掉。
百里明月无语,顺路?光天化日之下潜入提刑府,还做的手脚不干净,险些被捉在当场,以后果然还是买条链子把她绑在身边最省心,不过对于断飞燕那种得了失心疯的女人,就算功力被废,一旦放出牢笼,必定会是条见人就咬的疯狗。
且不论办的漂不漂亮,在这件事上他还是比较赞同七弦的做法。
静坐的人像在冥思,沉寂了许久,扬手拨弦,抚出一曲“别鹤”,既是兴叹也是深深的祝福。她弹的投入,百里明月听的情动,曲音方毕就从背后抱住她,揭去面具,见她双眸含泪,无声哭泣,心口猛然紧缩,轻轻扳过她的身子:“七弦,看着我,别又把情绪藏着不让我知道,若还有气,来,打我!”拉着她的手就往脸上拍。
“别,会把你的脸弄花。”七弦低声叹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倾身偎过去,“不想我气,那以后不管给谁下药,都要先知会我一声。”
百里明月顺从地颔首,捧起她的脸:“不与她相认吗?”
“新婚,不想打搅他们,过段时日吧。”至少要等楚朝南的事了结。
“不用担心,玉无心会照顾好你的小妹。”百里明月敞开锦袍将她裹起来揽进怀里。
“嗯……看的出来,粟粟非常信任他,小妹长大了,也终于找到能够依靠的人。”她这做姐姐的还真有些嫁女儿的不舍。
百里明月抚摸她的秀发,似打趣似倾吐:“能依靠的人,你也有啊,却总是视而不见,该伤感的是我。”
七弦抿嘴微笑,偏头靠在他肩上,闭上双眼聆听虫鸣,风过林动,树叶沙沙作响,这夜……暖的透心,有人相伴相知,再纷杂的情绪也终究能重归宁静。
!!!
“……只见那人势若疯虎,窜在街头巷尾抓着人便咬,被个樵子扳倒在地,他竟咬下自己胳膊上的肉嚼在嘴里,大呼美味,列位,可知这食人鬼是何人?正是那声名赫赫的白云堂堂主楚朝南!多年来杀人烹肉,与威远镖局窜通勾结,押货运人,一个名门正派,一个江湖豪侠,正可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说书先生高坐台上,梨花片打得啪啪作响,堂里看客无不听得目瞪口呆,说到离奇时群起而哗然。
百里明月坐在二楼雅座,隔帘往下看,笑道:“没想到你这茶庄还兴这股风潮?”
玉无心摇摇扇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败坏我的名声,我也要让他们风光万代。”
“好个睚眦必报的狐狸。”
“那也是仰仗你蝎尾毒刺凶残。”
两人相视一笑,玉无心合起扇子点点他:“听说楚朝南的案子还牵扯到宫里一位权臣,从白云堂搜出数十封密谋信,这也是你动的手脚?”
“何需我动手?宫里谋权夺势总是暗线罗织,你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我在你身边暗埋棋子,无所不用其极,楚朝南身边便潜藏一位仿摹的高手,仿画仿笔迹,可以假乱真。”
在事发之前,楚朝南的正妻云渺渺被莫名“休”回娘家,休书押印皆具,抄家灭门,她是一点也没挨上,由于七弦曾受此人提点,他格外留心,暗查之下发现这女子并非云家二老的亲生女儿,被收养之前曾是梁中书门下一名画师。
梁中书乃当朝宰相的幕僚,武官暗中积聚势力,自然会引起他们的警惕,若论机谋巧智,那些胳膊比腿粗的战将哪里玩得过翻袖为云的奸猾老臣?楚朝南也不过是文武相争的牺牲品而已。
玉无心沉吟半晌,视线落在他脚边的药箱上:“你就准备这么云游四海去了吗?身上的毒不要紧?”
“有七弦陪在身边便无妨,正好可寻找炼制解方所缺的药材,说实话,现下倒是感谢起老婆子来了,若没这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开她的心结。”百里明月回头看向隔间,那边姐妹俩也正聊得窝心。
玉无心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隔着屏风正好能瞧见滕粟踢来踢去的小脚,不觉微微一笑,“粟粟总认为是她害了亲姐,不想恰巧被你救去,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百里明月撑着头苦笑:“一言难尽,我本意也不是为救她,误打误撞,唉……总归是个好结果。”
玉无心大概能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也不多问,只道:“你们私拜天地就算成礼了吗?至少也要知会朋友一声。”
“你知道我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七弦也怕麻烦,有你与罗刹见礼便足够了,朋友那边,年底茶会不就能看到了?”
玉无心挑起眉头,举盏敬他:“自由自在最是痛快。”
百里明月与他对盏,又畅聊许久,眼见日头西落,七弦走了过来,轻道:“粟粟睡着了。”
玉无心起身走到里间,拿出薄被替小妻子盖上,听着细碎的呼噜声,不由暗自发笑,这丫头还是小孩心性,连日来拉着姐姐游遍青城,就算精力再好也吃不消。
百里明月与七弦在外面低声说了会儿话,见玉无心出来后,双双起身。
“在玉竹山庄住了许久,也差不多该上路了。”百里明月将药箱背上。
玉无心一愣:“怎么说走就走?”
“本来也是说走就走,说来便来的,你还跟我客气?”
玉无心想想也是,回头望了滕粟一眼,见她嘴角含笑睡得正沉,也不想叫醒她,只对七弦道:“不跟她道个别吗?”
“以后还会见面,无所谓。”兄弟亲,姐妹更亲,亲上加亲,都是自家人,小别小聚要当家常便饭来吃。
玉无心见他们打定主意,便不多挽留,送到楼道又说了几句体己话,便让他们自行去了。
临近黄昏,云霞瑰丽,洒落一片华彩,摆晚市的摊贩已经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百里明月牵着七弦的手在街头并肩漫步。
“若想时时与令妹见面,我们可以住在绝魂林幽地,那儿也有我的居所。”他看得出她们姐妹情深。
七弦摇头:“知道她过得好便行了。”情浓不需要黏在一起,毕竟都成家了,各自有各自的生活。
“你能这么想我便宽心了,晚上想吃什么?”百里明月伸臂揽住她,不在乎往来路人惊异的目光,夫妇便当如此。
七弦虽有些羞赧,却任由他搂住,抬头眺望:“记得这市里有家老字号的汤饼店。”
“六月斋的灌汤馉饳,你就这么喜欢吃那面疙瘩?”他吃过各种口味,咸甜酸辣,只觉得平常得很。
七弦捏起两根指头做了个扎下去的动作:“你不觉得竹签戳皮时那'噗'的一声很好听吗?”
百里明月斜眼瞟她:“原来你不是百吃不厌,而是戳上瘾了。”
“你那位罗刹老弟曾说过,享用美食不仅要通过味道,色香味缺一不可,其实他还漏了听音与感触这两样,竹签戳下时的手感能体现出面皮的酥脆,噗的一声倍添趣致,你若用心感受,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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