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染血腥之气,只是说治国或是修身都应胸怀仁慈之心罢了。”
注'89':出自《礼记。玉藻》:“君子远庖厨,凡有血气之类弗身践也。”也就是说,凡有血气的东西都不要亲手去杀它们。汉代贾宜在《新书。礼篇》中引述了孟子的话后说》:“故远庖厨,仁之至也。”把“君子远庖厨”作为仁慈的品德加以提倡,这倒也是符合孟子的原意的。
、云镜'6'
檐外花影摇曳,碎金入帘,饶是春末倒也有些热气蒸腾上来。合欢殿上的景致陈设又有别于其他宫殿园林,只因三皇子殿下素喜牡丹,故而合欢殿每逢春便有人栽种牡丹,以备三皇子殿下与殿上夫人美人夏日赏玩。
洛阳乃有中和之气,所以中气与和气,乃是一种普通、平常之气。它作用于时间万物,这些事物也呈现出普通的形态。事物的一般形态既不会十分美好,也不会非常丑恶。等到事物的内在阴阳合和之气出了问题,美与恶两种因素的正常转化被阻隔,互相兼并而失去平衡,因此事物的就会出现极美与极恶的不同形态,这都是阴阳之气偏离和谐所造成的。
洛阳城方圆数十里,周边诸县的花卉却都比不上城中的,甚至有些品种超过了洛阳的范围便不能生长。而洛阳城中尤以皇城最慎,各种品类牡丹都可以竞逐争妍,想来与那“中和之气”脱不开关系。
牡丹种类繁多,花形多变,花姿万种,其花名也别具匠心,千变万化。合欢殿设有专门的牡丹园,花匠依照花样种类将花苗培植与不同园区当中。左手起上角“丹凤园”,乃留为种植花名与凤有关的牡丹品种,例如凤丹、凤尾、玉凤、颤凤娇、凤尾花红、珊瑚风头。右边厢为“彩霞筑”,栽培有彤云红、透云蓝、紫云芬、瑞云红、海天霞、彩云映日、赤磷霞冠等品类。右下乃是“踏雪圃”,培植有梨花雪、雪夫人、玉楼春雪、雪里藏梅等白牡丹。
正中间为“美人塌”,栽培字各地挑选来的上佳卉品,择其中名称与美人有关,精心栽植与其中,例如天女散花、峨眉仙子、太真晚妆、美人出浴。在其左右两侧又各有一个小的花圃,左手边为“雅心阁”,栽种有如“桃花万卷书”、“烟笼紫玉盘”这样花名优雅别致的牡丹;右手侧乃是“俗世乐”,又有如“大红西瓜瓤”、“大花黄牡丹”这样朴素直白花名的品种。
整个牡丹园乃是雅俗共赏,包罗万象。故有诗云“韩君问我洛阳花,争新较旧无穷已。今年夸好方绝伦,明年更好还相比。君疑造化特着意,果乃区区可差耻。尝闻都邑有胜意,既不锺人必锺此。由是其中立品名,红紫叶繁矜色美。萌芽始见长蒿莱,气焰旋看压桃李。乃知得地偶增异,遂出群葩号奇伟。亦如广陵多芍药,闾井荒残无可齿。淮山邃秀付草树,不产髦英产佳卉。人於天地亦一物,固与万类同生死。天意无私任自然,损益推迁宁有彼。彼盛此衰皆一时,岂关覆焘为偏委。呼儿持纸书此说,为我缄之报韩子。'90'”
管瑶听罢女御呈报,止不住心花怒放。却想她虽然本是驻京官员兰台御史管大人家中女儿,可哪里有机会得见这许多品类牡丹,才刚听几个名儿就已经神向往之。且近日来珩妤身伤康复,且额头伤痕也未留下疤痕与面容无损。又听闻漪澜殿上人称,这位清高骄傲的珩妤姑娘竟然一口应下皇帝指派的婚事。管瑶暗道自己此次虽有惊险,但饶是扳平了珩妤的执拗脾气,也算是有功一件。心中美滋滋等着事情成了,悉夫人必会赏赐与她。
盘算着高兴,打发伺花女御下去,吩咐茜儿取了棋盘来,再沏上一壶大红袍来。茜儿自从上次活埋珩妤不成,摸黑回来之后似乎是被吓着了,有些失落魂魄,和管瑶一起,用了几副太医开下的压惊药汤。管瑶倒是好的彻底,这茜儿平日里倒也没什么异样,可就是偶尔忽地发呆发愣,有时正说着话,不知怎地就整个人痴痴呆呆,似是魂飞天外去了。
管瑶伸手往茜儿的脑袋上一戳,茜儿忽然一个激灵缓过神来,以为是管瑶需要添置茶水,伸手就去去摸茶壶。管瑶用扇子骨敲了一下茜儿的手,说道:“你这是又掉了魂儿了,早跟你说过,那珩妤姑娘不是什么妖怪,就只是被那位菩萨心肠的珩夫人给搭救了去。”提到珩夫人管瑶不禁一阵牙痒痒,都是她多管闲事,吓人半死。不过转回头又一想,若不是她中间横了这么一手,相比那珩妤也就让自己给埋了。且不说来不及另外选人,就是这弄死人的罪名,管瑶也要好生编排个谎话才能搪塞过去,到时候还不知道受什么皮肉之苦。
这样一算,那珩夫人倒也另自己躲过一劫。管瑶双手端起茶盏,放在嘴边抿了一口,鼻翅儿微微扇动,顺着热茶蒸上来的气,向外哼了一声,心道,我这般才貌双全的人儿,当胸怀宽广些,不与那珩夫人计较便是。这样想了,站起身来往窗外面探,茜儿连忙抢在头里,将那木窗支起来。
才开了窗,一股水汽迎面扑上来,管瑶连忙侧身捏回头“呸”了一嘴,骂道:“今儿这是折腾甚么呢,才刮过去土腥子气,这又造上水腥来,可是不让人安生了?”茜儿慌忙又把木窗放下来,搀扶着管瑶坐下,躬身说道:“姑娘莫气,婢子这就出去问问。”管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茜儿,挥手示意她出去问,自己扭过身去端起茶盏饮茶。
不多时茜儿小跑着回来,说道:“姑娘,外头洒着水呢,听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每个宫里都要洒。”管瑶一撇嘴,从牙缝里挤出些笑来,说道:“哦?怎么宫里有这习俗?”茜儿再躬身道:“倒也不是,听说是因为那珩妤姑娘的喜事近了,所以在各宫洒水,将地面浇的湿了,只除开那漪澜殿。掌事说,乃是因为喜鹊喜好干燥,不喜湿气,故而皇后在下此令,是迫使喜鹊往那漪澜殿上飞呢。”
管瑶这才听明白,转念一想,又问道:“那先前宫中有喜事也是如此操办?”茜儿略加思索,回话道:“这倒也不曾,不过倒是听一位长御说过,当初皇后娘娘要受封的时候也曾经这样做过。”管瑶听罢一笑,说道:“果然不愧是统领后宫的皇后娘娘,倒也真是有许多令人钦佩之处。”
注'90':《韩钦圣问西洛牡丹之盛》宋,梅尧臣。
、云镜'7'
雪航和戚萤搭配着,又取了一片乌鱼子来刷制好了,放在炭火上烤着。戚萤将酒反复几次刷了几遍,临近着炭火灼了些,额头上冒出些汗珠来,腻住了几缕头发丝。戚萤抬起手来,用手背将贴在面上的发丝向后抹了抹,手指头尖儿挨着眼睛近了,却只被那手上的青蒜辣劲儿给辣着,呛出些泪花来。
戚萤背过身去,将手放在清水盆子里,仔仔细细的洗了,方想要抬手,切有寻思了一趟,又将手指尖儿泡在水中老老实实净了一番,再取帕子用水蘸湿,手捻着才蹭了红眼圈,便听雪航脆生生嗔道:“弄着三大片也够了吧,眼瞅着要入夏了,夜里也不消停,又就着炭火烤着,且是要热死个人啦!”
曲江春一乐,说道:“够了够了,这原也就是夜间的搭配酒的拼菜,我看你晚上吃的也不少,只少了你这个馋嘴的,这些便也就够了。”雪航把烤到的乌鱼子递给长笙,将剩下的竹签子顺手丢到曲江春脚下,“呸”了一声道:“且不说这是我费力烤的,你口张着嘴等吃,便看你那个小气劲儿,我一会儿非多吃些,好歹把你欠我的赌金给赚回来。”
戚萤“噗嗤”一声别过脸去,将手上捏着的帕子轻按在嘴上笑。曲江春提手放在鼻下略微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转了话头儿说道:“说到酒来,这般美味按理原得需配上清淡的香酒,然而若以春酒薄饮,却又嫌不够,当不起如此上佳美味。”长笙颔首沉吟,稍后点了点头,随即又略略摇了摇头。戚萤将手按在脸颊上,上唇微微翘起,眼珠滴溜溜一转,旋即抿嘴一乐,将手上帕子收好。缓步走到雪航近前,伸出手去轻轻扯了下雪航的衣袖。雪航笑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戚萤摇了摇头,以手向案上一指,又收回手来按了按自己的心口,复尔略略抬起些下颌冲门外努了努嘴。雪航抬手抓了抓左耳垂,说道:“姑娘这是……哎,这夜里头到底不如白日里看的清楚,姑娘你对着回廊沟渠到底也还是不熟。何况那老管家可也不是一般人呢,姑娘大可放下心来,你若去看了,说不准,倒添了麻烦。”长笙轻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雪航姑娘且勿要担心,就由在下陪同戚姑娘,出去走走。”
雪航抚掌一笑,拉过古丽夏提的手说道:“小妹子,到姐姐这边来,给那边的哥哥姐姐们让个道儿。”戚萤颔首向长笙略施一礼,含笑挑眉扫了雪航一眼,用手背一掩嘴,低头扭身出了厨间。长笙轻提长襟下摆,也顺行而出。戚萤耳中听得身后长笙脚步,却也不肯回过头来瞥上一眼,且只偏头瞄了廊下池塘一眼,提携裙摆,继续向前而行。
才走了几步,且听身后长笙抢进一步,轻笑道:“戚姑娘慢来,当心脚下。”戚萤顺着长笙的言语停了步子,抬起手抚在胸口上,半扭过身子,带着笑簇了眉,眼波向长笙一瞟又簌地低下头来,抬了手微曲手指,拖在下颌前,将一口笑意都捧在掌心里。长笙听得衣襟窸窣,略一沉吟,轻笑道:“戚姑娘且在这里稍待片刻。”言罢向后撤一大步,飞身翻出回廊。
戚萤少不得心上一惊,手上掐紧了帕子连带的将心口上的衣襟都攥皱了。长笙将身法动势以心行气,呼吸要深长如急息,久之浊力换尽,气沉丹田,不滞不散,不迟不断,腰似车轴,气若车轮,换势有如行云流水,迈步好像猫儿见行筵,抽身换影,翩若惊鸿,其妙无穷。戚萤且只用眼睛盯住了长笙去看,方只觉得长笙身形一闪,似乎方离了回廊便已然又回到自己身侧。
暮春之塘,池气渐暖,莲子口村依托在三面山内,再加上湖水的维闭,形成一个卧水泽居的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