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受暴 口述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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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女受暴 口述实录-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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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轻易地让妻子摆脱他们的控制,当时的法律——1980年婚姻法,也没有在离婚问题上给予受暴一方必要的法律支持和救助。另一方面,80年代初期,对受暴妇女的社会支持系统几乎没有建立。在家庭暴力问题上,当国际人权保护思想还没有广泛普及之前,整个社会的观念还深深受着几千年封建思想的束缚。一个弱女子,她惟一能做的就是在这种依旧男尊女卑的社会和家庭结构中“忍”。当她的忍耐达到了极限,她又会去寻求其他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时,社区中人们通常的解决办法对她起着巨大的启示和指引作用。要么自杀,要么杀他。翟玉琴选择了后者。促使并支持她这样做的信念就是“杀人偿命”。





叙述人胡凤玲
访谈人宋美娅徐翠香
访谈时间2001年8月25日访谈地点延庆县城胡凤玲家
录音整理宋美娅徐翠香
文稿编辑宋美娅我站在延庆县汽车站门口,等候县妇联李自平副主席。这时,一辆人力平板车拐了个弯停在我面前。愣怔间,李主席过来抓住了我的手,在她身后,一位满脸笑容的中年妇女热情地对我摆着手:“上车吧,上车吧。”“她就是你要找的胡凤玲。”李主席给我介绍。
胡凤玲,39岁,江苏人,从小没有上过学,现在经营小餐馆。她于1984年随夫来到延庆县,1992年开始遭受丈夫的暴力,1995年离婚。现在的她,白白胖胖的,一对半月形的金耳环很醒目,映着她红润的脸庞更加喜庆。她总是笑着,在她身上,一点儿看不到曾经受虐的痕迹。她和李主席闲聊中说,她新近刚买了一套商品房,正装修,她经营的小餐馆生意一直很好,都是回头客。可见胡凤玲的精神状态和经济状况都是挺不错的,这在我访问的受虐妇女中可是不多见。但胡凤玲走到今天,也有一个艰难的过程。
访谈时,胡凤玲16岁的女儿王晶和李自平副主席也一起交谈。胡:说实在的,我跟她爸爸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挺伤心的。
我是江苏人,跟着她爸爸嫁到延庆来。我和我妈妈,母女两代人都是一样的命运,我妈妈就是受我爸爸的打,我们那时候不敢拉架,我爸爸特厉害,把我妈的头皮都揪掉了,到现在也没长上头发。我9岁时,我爸爸妈妈离了婚,我、我哥哥和我妹妹三个判给我爸爸,我姐姐和我弟弟判给我妈妈。后妈上我们家没多久,又生了两个小弟弟,我就整天哄小孩,洗衣服做饭,一天书都没念过,能吃饱饭就不容易了,念书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那个年代,离婚的很少,我们那一条街只有两家,一个是我叔辈的一个叔叔,再就是我爸爸。我们这些孩子出去都抬不起头,后来大了,老是干活儿、劳动,受点累其实都不算什么,主要是精神压力很大,我就是在这种压力下长大的。1979年,我18岁那年,后妈让别人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介绍到安徽,那个地方比我们江苏还穷,所以我不同意。到了阴历八月十六那天,我从江苏老家拿上钱上福建去了,我在福建有个二爷,跟我家里那爷爷是亲兄弟,在部队当兵,原来是孩子她爸爸那个部队的师长。我到那儿想当兵,爷爷说我没文化,就把我介绍到一个军工厂打工去了。
(孩子)她爸爸1981年上那边当兵,1982年我认识了他,也算是自由恋爱吧。他在部队是志愿兵,开车的。1984年跟他结婚就到这边来了。跟他结婚到了这边,那时候我在龙庆峡倒菜,卖点水果挣点钱,我们一直都过得挺好的,后来谁知道感情会发生变化。
结了婚我就留在这边,他还在部队,1985年生了王晶,他在外边当兵,我和婆婆一起住了5年,分家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就分了380块钱外债。他家里兄弟姐妹多,一共有9个,他排行老六,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是1989年调回来的,在二道河部队炮团待了一年多,跟人家打架,然后就调到延庆武装部预备役团,呆了两年多,这才转业。1993年转业到了财政局,1993年3月去的,7月办成手续,到年底他就变了,也不回家了,我下班回来,孩子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开着。后来我就说:“你不管我的事,也得管管孩子,你看孩子多可怜。小的时候,你不在家,现在你回来了,能照顾就尽量照顾,实在照顾不了,在不影响你工作的情况下,关心关心孩子。”这就成了我说的不对了,“老子还让你教育,你滚”!从此就经常不断地打我,从部队预备役团带回来的两个大凳子打我都打散了,冰箱上全都是坑,都是他用烟灰缸给砸的,还有那门。1994年小年二十四,人家外边放鞭炮,我们家也“叮咣”响,门整个给踹烂了。因为他晚上不回家,早晨三四点钟才回来,我们在服装厂上夜班,一上上到11点多12点,累了一天,回来洗洗也就睡了。有时敲门听不着,他就踹,他有钥匙不用钥匙开门,说他钥匙丢了。我们年也没法过,就敞着门过了3天,后来还是妇联李大姐、阎大姐她们找的财政局管妇女工作的让他给修的,腊月二十七才把门修好。访:你在福建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胡:主要是家属来回说,谁跟谁很般配的,还有人问:“你们俩是不是搞对象呢?”那时候他为伙房买菜,我们有时候不愿上街,就让他给捎点儿回来,那时部队在山区小镇子里,像我们这样的大姑娘很少,这样来回接触多了,也就认识了。人家这么一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就开始追我。当时他家穷,我想有两只手,穷也不算什么,自己多努点儿力就行了,将来不会像我妈那样。我爸跟我妈结婚的时候,家庭条件不错,才华也比我妈强,我爸原来是地质队的,后来回到地方上,当过水泥厂厂长,当过大队书记。






访:他第一次打你,你还有印象吗?
胡:就是因为不管孩子,我说了他。他说:“老子还用你管!”我说:“你这人是咋了,你是受过教育的人,说话没一点分寸,你给谁当老子?”说了就打呗,我又打不过他。他拿脚踢我,我的脚都肿了,走不了路,躺在床上,他把我揪起来就打,好几天我都上不了班。开始的时候,我不敢吭声,也不敢哭,一是怕吵了人家,二是怕人家笑话,所以就忍呀。到1994年年底,闹了一年了才开始反抗,才知道找妇联。因为小时候看我妈也是干挨打,没有这些法律部门或妇联管你,所以我也就没想到这些。
我妈挨打没有人管,我妈比我差远了,我很幸运,碰上了这么多大姐向着我说话,替我做主,全都站在我这边。他第一次打我时,我有点儿吃惊,我说:“你还敢抬手打人?”“打你怎么了,打的就是你!”我问他为什么,“你想想你自己吧。”他说。我说:“我做错什么了,下班回来给你做饭、洗衣服,洗完拿到服装厂给你熨,我做错什么了?”我开始没想这么多,孩子也都这么大了,他一直在外当兵,也是个受过教育的人。
他在外边也容易和别人发生冲突,他脾气很暴躁,还爱出手打人,但是,他以前在外边这样,在家里不会,我跟他结婚这么多年,到1993年一直就没打过我。两人还行,对孩子也可以,后来就不行了,他一打我,孩子向着我,他就连孩子也一块儿打。有一回把我闺女从楼下踢到了楼上。
那一次是这样的:腊月二十七他把门修好了之后,三十放假,他就直接上北京找他姐姐过春节了。正月初一,我就去找了和他相好的那个女的,我央求她:“你就看在我比你大两岁的份儿上,大老远的到这儿来,你看我那孩子多可怜,只要你不跟他了,让他回心转意,不跟我离婚,你怎么着都可以。”她父亲当时答应了。正月初四那天,她又上我家来了。刚好那天我给他战友拜年去了,孩子小,不懂,她要懂就该下楼接我去了。我把车锁在楼道,就上来了,一进门,那个女的和她妈也在,沏着茶喝,我把外衣脱了,出来招呼她们喝水。他就说:“你赶紧说,给拿钱,人家说了,跟我不能白跟,你得给钱才行。”他让我拿钱给这女的。他说这话是因为我以前说过,我同意他们俩在一块儿,只要他不跟我离婚就行。
当时他要钱,我说:“钱你挣的多,你又没给过我钱,我上哪给你钱,你得讲理才行。”那个女的说:“既然你说我跟他,你逮着我了吗?”我说:“是你自己承认的。”正月初一上她们家的时候,我大衣口袋里装了录音机,我就给他放,他急了,一下就把录音机给摔了,那女的上来就要打我,他揪住我的头发,把我摁到地上就打,拿脚踹,对门邻居出来拉架,他连人家也打。人家走了,他还不敞开来打?我往外跑,他还继续打,打楼道去了,三楼四楼的邻居都出来拉架,我闺女跑出来拉他,他把她从三楼踢到了四楼,后来三楼大爷给拉开了。他一直把我追到楼下,摁下又打,我喊“救命”,人家只是开着窗户看看,小两口打架,谁也没出来,我也不敢回家了,有人跟我说:“没法子了,你赶紧跑吧。”跑哪儿去呀?妇联又下班了,结果跑他们单位值班室过了一夜。他们局长也不管,初五我又带上孩子上妇联去了,妇联又找他,开始他不去,后来找了他们单位管妇女工作的通知他,不来停他工作,他才去的。
访:这个时候他向你提出过离婚吗?胡:起诉过一次。由妇联出面,还有法院、法庭的法官也比较公正,把他给驳回了。他第一次提出离婚是在1993年年底。我不同意。我、我姐姐、我妹妹没念过书,都是家庭造成的,所以我不想给孩子造成这种后果,我想给她个完整的家,多忍一点儿,打就让他打两下,所以一开始我不知道反抗。
刚开始他打我的次数还不算多,1994年不离了才打的厉害。有一次,我实在想不开,吃了一大把安眠药,也不知道睡了几天几夜。还有一回,我站在六楼阳台上就想往下跳。
他打你说也没地方说,后来我找了妇联,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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