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需要的东西一路带来:皮马夹背心,红回力鞋,黑色衬衣,毛巾一条,好点的钢笔一支,吃食朝阳市场有卖,小包装一斤一斤的饼干系列,加力士香酥饼,花生糕,夹心饼,香烟红包的芙蓉两条,在家做点豆豉、辣椒油,炸花生米4斤,卤点鸡爪鸡翅膀南花干子,要儿子背上火车。
三、旅行从家出发上火车至茶陵火车站行程有千把里,到茶陵火车站下有汽车开往监狱接见中心,开票等候接见。四、接见要的证件,你要带好自己的身份证和判决书、残疾证,我需要人民币200元敬请你转告我妹妹。见信敬请火速赶来,天气温和,对你的烫伤没有坏处,祝你们母子俩旅行愉快,安全到达。
爱你们的人翁新平
10月20灯草
点评:
施暴者的悲剧
宋美娅翁新平到了也没有痛痛快快地承认是他烫伤了向敏华。许多施暴者都不肯承认自己的施暴行为,其中的原因大致有:第一,他们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对妻子的虐待,他们会说“打她是为她好”或是说“让她明白做女人的道理”,翁新平就说他打向敏华是为了“让她做个贤妻良母”。男人确实是在用暴力告诉女人,你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他在用暴力控制妻子的行为。但可怕的是,男人的这个界限永远没有一个标准,妻子永远不可能让他满意,因为他的标准是在不断游移的,今天他满意了的事,明天就会成为他打人的新理由,他们对妻子限制的界线,在这种游移中不断紧缩,所以,他对妻子总是不满意,而不满意的后果是他进一步用暴力告诉她该怎样做。
第二,男人总是把施暴的过错怪罪到受害人身上,他们会说:“是她惹恼了我”,“她饭都没做好”,“她把我唠叨烦了”等等。他们有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总认为是妻子不对。甚至真的感到自己很委屈。
第三,怕承认了之后失去自己的利益。施暴者敢于肆无忌惮地对妻子施暴,在多种原因中其中有一条,就是他不必为此付出代价,并获得了他想要的东西。一旦他明白将要付出代价时,他会极力逃脱。所以,有研究者指出:“来自施暴者的信息的可信度最低。”从翁新平的故事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尽管男人通过施暴巩固了权力,但他们也在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比如翁新平,他从来没有享受到真正的夫妻之爱,没有得到过真正温馨平和的家庭生活,他在狱中写的7封信,每一封都反映出他内心的孤独凄楚,也反映出他对妻儿的思念。和其他大多数施暴者一样,他毒打妻子并不是为了离婚,而是为了更牢固地控制她,显然,离婚对他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他说他还爱着妻子,但残酷的暴力早已摧毁了妻子对他的爱,他特别盼望儿子有出息,但他给儿子带来的伤害很难弥补,他对别人施暴,同时他也亲手毁掉了自己本来可以很幸福的家。在度过数年的牢狱生活之后,他还将面对孤身一人的凄凉。
每一个施暴者都是生活的失败者。
从这个角度看,传统的性别文化对男女两性都有严重的戕害。我们的传统文化鼓励甚至欣赏男人使用暴力,比如我们常把粗鲁、野蛮看成是有男子汉气,把主观、武断、喜欢统治别人看成是有能力的表现,暴力倾向时常还会被认为是一种英雄主义。南京晓庄学院心理健康研究所的陶来恒教授在分析男性施暴者的心理时谈到:“很多情况下,男性可能视暴力为一种回应他人威胁的可以接受的方式,一种维护自己尊严的有效措施、证明自己的力量的可靠证据。所以,男性的社会化潜含着暴力倾向和行为的养成。”《反对针对妇女的家庭暴力——中国的理论与实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49页。但是暴力并不是只带给男人耀武扬威的快感,翁新平的故事就让我们看到了他害人又害己的悲剧,我们看到了他内心的失落和孤独。在瑞典,有专门为施暴男子服务的男子危机干预中心,那里的工作人员介绍说,有些男性施暴者打电话向他们求助,他们诉说殴打妻子之后,他们也有深深的挫败感,家庭关系越来越紧张,他们认为搞不好家庭关系,不能正确向妻子、家人表达自己的内心是自己的无能。所以说,我们反对针对妇女的暴力,并不是向男性讨伐,而是力图促进社会改变产生暴力的性别文化结构,使男女两性都得到更符合人性的发展。西方一些男士早已认识到了这样做的意义。1991年,加拿大一位叫做霍夫曼的先生和其他一群男士,认识到自己有责任敦促男人站出来反对针对妇女的暴力,他们决定将佩戴白丝带作为男人反对对妇女暴力的象征。
叙述人童春花
访谈人宋美娅
访谈时间2001年2月25日访谈地点北大妇女法律服务中心
录音整理宋美娅
文稿编辑宋美娅童春花,1965年出生,高中毕业,北京人。1988年结婚之后;她便开始遭受丈夫和婆婆的暴力,童一再忍耐,其间数次提出离婚,但终未成功。1997年6月12日,丈夫趁她不备,将一种混合易燃物泼到她的身上,随即,他打着了打火机,童被大火吞噬。后来,幸而抢救成功,但已严重烧伤。2000年3月19日,在童春花的顽强申诉中,施暴者被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核准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第一次见到童春花的时候天还冷,那天,她穿了件半大的灰色棉衣,进门时我就看出来她的两只手尽量缩在袖子里,尽管事先我知道她被丈夫焚烧后留有伤残,但当她伸手接我递上的一杯热水时,我还是吓了一大跳:她的一双手完全变了形,5个手指粘连在一块,红色、疤结累累,没有一点正常颜色的皮肤。下午,我们谈得彼此熟悉了,我又看了她身上的伤,大面积的疤痕缠着她的躯体,疤痕上还打着结,揪着肉条,好似一个丑陋的魔鬼附在她身上。她的身体摸起来坚硬,像一块甲板。她说伤疤要每天洗,要不然皱折处就会发炎。所幸的是,她的脸上伤不太重,还能看出当初的眉清目秀。
结婚时也曾相爱我叫童春花,出生在1965年1月15日。在我不到3岁时,我母亲去世,我是跟着父亲、哥哥、姐姐长大的。
1985年夏天我高中毕业,一个同学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就是李军(化名),见面那天晚上,他骑了辆破车,没有闸,真像相声里说的,除了铃不响哪儿都响。我看他的衣服上大补丁小补丁的,裤子上净是窟窿,心想,这人怎么这样啊。同学说,刚下班,没来得及回家换衣服,直接来了。接触过几次之后,觉得他还挺实在。但到他家一看,心里凉了半截,家里又脏又乱又穷。当时我想起来一句老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想,他是长子,应该是特别自立自强,也就没说什么。那时他爸他妈对我特别好,他妈还有意给我们造成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可是不久她妈就变脸了,管我要嫁妆。那时我父亲已经70多岁了,我爸养我们不容易,我母亲去世时我大姐还不到15岁,我爸怕我们4个孩子受委屈,一直没有续娶。我说我不能管我爸要东西,我有多大的力使多大的力。她妈一听就急了:人家都是彩电冰箱都置办齐了。我说,你儿子是跟我结婚还是跟电器结婚?她妈就跟我吵。那时我想,他妈这么不讲理,干脆吹了算了。我不再上他们家去了。但是有一件事感动了我。那是1987年冬天,那天晚上,8点半我下了班,走到六里桥时,看见李军冻得瑟瑟地站在桥头等我,身上就穿一件毛衣,还是我给他织的。那天特别冷,头一天下了场大雪,风“呼呼”地刮。我一看就问他:“你怎么不穿上个大衣呢?”
他说:“我妈不让我来接你,我说上厕所,偷跑出来的,不敢穿大衣,也不敢骑自行车,从家走来的。”当时我挺感动的,真的,挺感动的,马上眼泪就下来了。从他家到六里桥,得走两大站。我从小没妈,哥哥姐姐没少给我爱,但男朋友的爱还是第一次。有了这份情,别的什么我都认了,但我还是不上他们家。
1988年元旦,我们俩领了结婚证,李军是把他的户口本偷出来登的记。他妈知道后,又惦记东西,李军拉着我的手哭,他说:“不行咱借点钱,先把婚结了。”实际上这时我们家已经把东西都给我预备好了,沙发、电视、冰箱、毛毯,所有家里的东西全是我娘家的,拉了整整一汽车。他妈一说什么他就打
结婚后我们住在新房子里,但和他父母一起吃饭。他们家让我把工作辞了,给他们家干活,他们家有5亩多地。李军的工资全部交给家里,他妈每个月给我们5块钱。头一个春节他妈就挑我的不是,说我没有给她磕头,你说都那个年代了,哪还有媳妇给婆婆磕头的?为了平平安安过个年,有什么委屈我忍着。我就跪下给她磕头:“妈,您过年好。”
李军第一次打我特别重是在1988年的“五一”。刚结婚的时候他还可以,他妈不给我聘礼买衣服他不干。结婚后他妈老挑拨,看见我们俩好她就生气,李军听了他妈的话就骂我,有时也动手。“五一”节她妈说我没给她买好吃的好喝的,那天不知道他妈给他说了些什么,下午李军回来就骂骂咧咧的,我说:“你说,咱拿什么买?一个月5块钱,还不够买手纸的。”他突然跳起来,一脚踢在我的腰上,当时我就动不了,疼得我在地上打滚,他转身走了,我自己爬到了床上。晚上10点多钟他才回来,一点吃的没给我带。第二天,他上班走了,反锁着门。他回家吃饭,高兴了用塑料袋给我装点吃的,连碗都不用,拿半个馒头,夹点咸菜。过了三四天,饿得我实在受不了,我动不了,大小便也解不了。那天,我听见外头有喊卖豆腐丝的,我爬下去,爬到门边,“大哥,大哥!”好不容易人家听见了我的声音又找不着我人,“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我根本起不来,只能拍拍门:“大哥,我饿,我身上有三毛钱,买点豆腐丝。” '快抓在线书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