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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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话-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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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只穿着内衣,我猜廖兵很想抛掉笔用手指作画,这样可以顺便感觉一下,后来我把我的想法跟廖兵说了,得到了他的证实。“如果我用手画,她多半也会给我一耳光。”廖兵说。
所以拿着笔画就是艺术家,不拿笔画就是色狼,色情和艺术之间,毕竟还有一支笔在那里隔着,这对于一个有远大理想的男人来说,他下不了手。
7
廖兵那天画完画就去了我家。在此之前,他把那位女模特全身都涂成了蓝色,然后在她的身上画上绿色的藤蔓,这些藤蔓以模特的额头为起点,纠缠而下,在她的三角裤上开出了一朵紫色的花。于是整幅画的亮点都集中到了这里。他画完这些,就收拾起画具,径直向我走过来,我已经整整等了他四十五分钟,而他的脸上神彩奕奕,没有一丝愧疚。我的女朋友已经溜了,她很不耐烦看这些,所以她就说她去做头发,在我的手臂上捏了一把,就跑掉了。我也很不耐烦看这些,可是我只能等着。
廖兵在走向我的这个过程,被拦住了两次。第一次是一个记者,拿着麦,后面跟着个扛摄像机的帅小伙,她要采访他,就急冲冲地把麦伸到廖兵的嘴前,好象要请他吃一样。记者问:作为一位青年画家,你认为这次活动有什么意义?
廖兵答:没什么意义,绘画是表现的艺术,又不是表演的艺术。
记者问:那你还来?
廖兵答:我为什么不来?他们叫我青年艺术家,把我请来,给我钱,还叫我在那么漂亮的模特儿身上随便画。这么好的事,我为什么不来?我说这个事没意义,但是它有意思啊,我为什么不来?
我想那个记者到这一刻已经气疯了,气得不知道把话筒从廖兵嘴边撤下,或者给他一个耳光,好叫他不胡说八道,她就这么等着他说完,然后扬长而去。
第二个拦住廖兵的是一个老头,秃了顶,一脸的麻子,一拦住他就竖起了大拇指,很是兴奋,一个劲地说:我就知道你会画蓝色,我就知道你会画蓝色。
廖兵就问他:你喜欢蓝色?
老头说:是啊,我喜欢,好看,真的好看。特别是那朵花,就该画在那里。画龙点睛,很漂亮啊!
一语会心,二人同谋一般哈哈大笑。
理想状态(下)
    8
那天廖兵在我家,两人喝着啤酒,回顾了六年的岁月。
廖兵在六年前的那个夏天如愿以偿地考上了师大美术学院,然后他就拿着他的父亲偷木头攒下的钱,去了C城上大学。
而我,根本就没有接到大学通知书,只得呆在家里吃父母的,一面继续练散打,一面等着父亲利用他的关系,给我找一份工作。我没有等太久,一年以后,我就成了一个机关派。
而且我和廖兵同在一个城市,只是彼此不知道而已。
他仍在写诗,当然画画是他的主业,他视之为理想。这种想法纯粹得近乎奢侈,因此注定要放弃很多东西。
他说:要放弃不如一开始就放弃,等积累多了再放弃需要更大的勇气,我会舍不得。
9
关于理想这件事,我时常当笑话来讲,说得太多,自己也会以为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廖兵的伟大想法于我说来是狗屎,就象我认为自己的生活状态也是狗屎一样。我们就是这样赖活着,不同的只是他比我更趋近于边缘,更自由,也更寂寞,更贴近生活的本质。
而廖兵对四年以来的生活更愿意提起的是他的艳遇,也许这是他生活中目前为止的唯一亮点,至于其它,包括他的画,都暂处于一种隐而不发的状态。
他只好说他的艳遇。
廖兵说他的第一次给了学校旁边的一个女裁缝,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外地女人。
廖兵说只有象他这样的又穷又不要脸的学生,才会去光顾裁缝店。我把他说的不要脸理解为不要面子,他的光顾也只给那个后来和他发生关系的女裁缝带来一块或两块钱的微薄利润,因为他通常都是衣服破了拿去补。
但是那个女人并不嫌他,她给他以礼遇,热情招呼并且泡茶给他喝。而且她的手艺很好,据廖兵说,她补过的衣服穿上身几乎看不出曾经补过。她每次将补好的衣服交给他,都甜甜的一笑,嘱咐他走好,并叫他常来玩。
反正没地方去,于是他就常去,到女裁缝的店里喝杯茶,叨两句家常,多半是女人说,他听着,店门敞开着,生意却极少,女人于是有很多时间来发牢骚,他有时候听着听着,就在椅子上睡着了,睡涎从嘴角流出来,女人便拿条毛巾给他擦,擦得烦了,就把毛巾围在他脖子上。
快过暑假的时候,女人站在院门口守着他,在他出来时叫住了他,要他晚上到她店里来一次,她有话对他说。
10
廖兵把他那天晚上去女裁缝店里的事情描述得很清楚,唯恐我知之不详。但实际上就是他和女裁缝把那件事办了。当然这件事还有些前奏,女裁缝在此之前是做了准备的,包括早早地关了店门,穿上漂亮衣裳,廖兵说那是她自己做的一件旗袍,鲜艳得带着些风尘味,女人还炒了几个菜,买了一瓶酒,廖兵说他看到这一切有些吃惊,好象不经意闯进了一个局。这个局为他而设,而他还懵然无知。
可以想象,廖兵那一晚的状态是何等的驽钝,象一切雏儿一样,处于一种被动的状态。他傻乎乎地坐在酒桌前,听着女人絮絮叨叨,说着日子艰难,生意不好做,准备把店子关了,想回家,又不知道回去做什么?
女人一杯一杯地喝酒,廖兵只好陪着她喝,女人酒量浅,喝了几杯脸上就泛红,眼睛闪闪发亮,直瞪瞪地盯着廖兵,一副要办他的意思。廖兵到此才如梦方醒,察觉到了女人的意思,但是他听天由命。
于是女人的嘴巴就凑上来了。
至于后来的事,廖兵说:我紧张得要死,一下子就没有了。
廖兵说:完事后,她要我抱着他,然后她就睡着了,我看着她,觉得有一点点不开心,伤感,她的头发有点干,硌着我的手,痒痒的,我坚持不动,她的眼睛闭着,睫毛很长,鼻翼一张一翕,睡得很沉,我想,她也是寂寞的,她的状态和我一样。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想得头痛,然后就穿上衣服走掉了,学校关了门,我在街上晃悠了两个小时,从学院门口走到领袖广场,又从领袖广场走回来,那天晚上很冷,我忽然感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忧伤。
几天之后,廖兵再去那家店,女人已经走了,店门口贴起了招租的告示。
11
廖兵长着一张奸人脸,鹰勾鼻,薄嘴唇。面相书上说鹰鼻阴险,薄唇薄幸,两样他都摊上了,正宗的奸人面相。有时候想起这个事,我就警告自己得提防着他什么时候会害我一回。
可廖兵说女人就喜欢他这张脸,有明星气质,再加上一头长发,又多了几分飘逸的神韵。
我要是能再高点就好了。廖兵不无感叹地说。
做为为艺术献身的另一种手段,廖兵练就了面无表情,因为他认为这样更具艺术家的气质。他可以在任何场合给脸部肌肉放假,别人笑骂与他无关,木着表情,眼睛里还间或泛起一丝丝忧郁,酷得要死。
他这样我很看不惯,凡是造作的我都看不惯,于是我煞有介事地告诉廖兵他中年以后如果发福,最先胖的一准是脸,因为脸部肌肉缺乏运动,没有充足的血液循环,会造成脂肪堆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脸部减肥最好的方法是每天温水洗脸过后,拍脸八十下。我对廖兵说:你再耍酷,以后每天就得自抽八十耳光,你考虑考虑。
廖兵就急:那我也是没有办法,女人喜欢这样,这样。。。性感。
好在廖兵在我的面前不敢耍酷,因为我对他知根知底,用北京话说就是“门儿清”。而且他还要跟我讲他的故事,那些故事不但需要语言表达,也需要表情,说到动情处,他还会手舞足蹈。
12
廖兵说他的第二次艳遇,发生在去Z城讲课期间。那是一个暑期培训班,用时尚一点的说法,就是爱好培训班,每年寒暑两假,这种培训班都会在祖国大地上遍地开花,廖兵去讲课的那个班是他的老师也就是学院的教授办的,牌子很响,广告上写着名师主讲,其实是学生代班。廖兵扮演的就是这种角色。
在Z城,廖兵被安排住在一家招待所里,每天上午睡个懒觉,下午去上课,晚上回来看电视看到深夜,有时候心血来潮,他会把学生的画作拿回来改,但这种情况不多,更多的时候,他宁愿躺在床上,把玩着电视遥控器,直到大多数台道晚安。才沉沉睡去。
这个状态很无聊,但是有收入,这样一来,他的父亲可以少偷很多根木头。
廖兵在Z城所住的招待所在郊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聚散,且多数为生计所逼,每日匆匆,疲态尽显。廖兵因此显得卓尔不群,他可以不温不火,慢条丝理地处理他的事情,每天在楼里进进出出,腋下夹着他的备课本,长发飘逸,表情茫然,就这样以他特有的气质,把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楼层服务员勾引到了。
据廖兵的说法,那个楼层服务员早就把他瞄上了,因为她每天早上都会来送开水,而此时他仍在睡觉,“我是个警醒的人,她一进来我就会醒,但我会继续装睡,眯着眼看她干些什么?”廖兵说,服务员放下热水瓶并不就走,第一次,她走到桌前翻看他的备课本。第二次,她走到他的跟前,对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第三次,她坐到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廖兵感觉到她的视线射在脸上,很不自在,脸开始发热,却听到女人轻叹了一口气,用手在他的脸上抚了一把。第四次,女人坐到床边,廖兵又想装睡,只听女人吃吃笑了一声,说:起来罢,眼珠子在动呢,别装了。
于是廖兵一掀被子坐了起来,顺手一把抱住了女人。
廖兵后来把楼层服务员的样子画下来了,并把这幅画送给了我。
画上就是一个夸张的红色嘴唇。廖兵说楼层服务员喜欢把自己的嘴唇涂得这么鲜亮诱人,所以,他离开Z城以后,只记住了她的嘴唇,她长得什么样,却记不得了。
在这幅画上,廖兵题了两行歪歪扭扭的字:
“一、画家廖兵曾经说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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