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是的。”
他问我:“那你是支持布什,还是反对布什?”
我想,那还用问吗,“当然反对。”
“为什么?”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我说,“我最反对的,是布什的泛道德主义和过度的宗教虔诚,好像他代表着耶稣一样,好像他是正义的化身,反对他的都是邪恶轴心似的……”
那人似乎没听懂我在说什么,或者是见我说不到要害,急于把我引领到正确的辩论轨道上来:“你是因为反对战争吗?”
我有些犹豫,因为我在伊拉克战争上的立场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我从良心上不可能反对一场可以除掉人民无力推翻的独裁者的战争,另一方面布什把美国引入战争的借口实在让我倒胃,处理战后局势的方法更是黑幕共粗暴一色,丑闻与血腥齐飞。好在不等我开口讲述这个复杂的问题,他已经主动出击了:“伊拉克战争难道不对吗?”
我说:“我也曾经支持过战争,但现在看来……”
他又打断了我的话:“如果没有战争,萨达姆还在台上,那你抬头看看天空吧,三天两头就会有飞机来撞大楼!”
我说:“那倒不对。事实证明,萨达姆和基地组织没有联系。”
“怎么没有?”他越说越激动了,“这些国家都应该打一打!美国还应该进攻伊朗、叙利亚、约旦……”
我再也忍不住了,问他:“你是犹太人吧?”
他说:“当然是!”
我无意再和他争执下去了,就说:“对不起,这个话题太长了,我不想再讨论了。”便走为上,转身回家了。
2004年9月——10月
克里到阿伦镇拉励(1)
共和党的全国大会开完后,布什的支持率果然往上窜了一窜,在他原本领先的州拉大了领先幅度,在克里领先的州缩短了差距,在几个摇摆州里,则开始反超克里。宾州是最关键的摇摆州之一,盖洛普的民意调查显示,布什的支持率由此前的稍微落后,已转为1%领先克里。
克里也恁般命苦,好不容易这次独立候选人纳德尔很可能被排除在宾州的选票之外(因为纳德尔没有能够筹集到足够的有效参选签名),他刚可以松口气,布什阵营又祭出了他的镇山之宝——“快艇老兵寻求真相”组织。这个组织由一些越战老兵组成,最近出了一本新书,称克里在越战期间的经历并不是那么英雄,并发布电视广告,攻击克里在战场上的立场。虽然这个组织里的老兵并没有谁亲眼目睹过克里的作战经历,可他们硬是把故事说得有鼻子有眼,任凭曾经和克里真正并肩作战过的老兵怎么出来辟谣,克里的支持率还是止不住地下滑了。
宾州对布什和克里都是极为重要的,可以说,谁如果赢得了宾州,就赢得了选票的一半。布什自上任以来,除了他心爱的德克萨斯牧场外,来的最多的州就是宾州了。克里自然不能坐视布什来收揽宾州人心,他也多次来过宾州。除了预选期间外,光在我们这附近的拉励,一个多月来就开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7月27日,那时民主党全国大会已经开了两天,他在费城进行接受提名前的最后一次拉励,会后就直接奔波士顿去。当时我正在波士顿参加亚裔组织培训,那天晚上才能回到费城,只好眼睁睁地擦肩而过了。
第二次是在7月30日,即民主党全国大会刚开完的次日,他也不休息,立即开始了一次竞选旅行,起点站就是我们这里,中午在北边的斯卡鲁屯,下午在西边的哈里斯堡,离我住的地方都是约两小时车程。这一次的阵容很强大,克里夫妇和爱德华兹夫妇四人都出动了,我当然计划要去参加。可是,我却犯了个难以置信的错误:我居然把日期记成了下一周,可能是我潜意识地以为他刚来过这里,总要再隔一个星期再来,结果是错过了那样一次绝好的一网打尽的机会。
不过我并不担心,因为宾州对克里来说太重要了,他一定还会再来的。果然,共和党开完全国大会后不久,我就收到一封Email,是由克里的官方网站发出的,通知大家:克里将在9月10日到阿伦镇来拉励。阿伦镇也在我住的地方北边,只有1小时车程,这次我不会再弄错,虽然那天是星期五,不过请半天假也是值得的。按照惯例,Email里都包含有一个链接,我到链接所指的网站登了记,也就是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地址和联系方法,然后打印出了一张票。这是免费的。在登记时,有个选项:“您愿意为这次大会做义工吗?”我也选了“是”。
到了星期五,并没有人来找我去做义工,看来他们人手足够。拉励下午3点半开门,于是我便在2点半出发了。这次又流年不利,我走错了高速公路的一个出口,绕回来时,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又遇上路上事故堵车,等到达拉励场所时,已是4点半。一路上就看见人群不断地往会场的方向走去,大多数人,看上去是附近的居民,好像只是来看热闹的,也有相当一部分人身穿支持民主党和克里的T恤,大概是从外地赶来的支持者;我还看到有两个女孩子,拿着“布什——切尼2004”的大牌子招摇过市。
入口处早排起了长队,绕着会场转了一个弯,我才找到队伍的尽头。开门都已经一个小时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没有入场,看来今天来参加拉励的人还真不少。就在离我不远处,我又看到了那两个拿“布什——切尼2004”大牌子的小姑娘,另外有个小伙子和她们在一起,三个人穿的T恤上也印有“布什——切尼2004”。我听到有人在嘀咕:“她们来干什么?”显然,这些人是布什支持者,来挑今天的场子的。不过,大家虽然不满,和她们也只是一起排队,相安无事。只有一个义工在经过队伍时,停留下来和她们交谈了几句,好像是询问她们为什么要支持布什。这种问题,自然谁也无法说服谁。
过了不久,又有一帮穿着“布什——切尼2004”T恤的人经过这里,把她们叫走了。望着她们的背影,有人说:“她们也太年轻了,还是高中生吧。”意思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们这么小就也来“重在掺乎”了。但这群人显然不会消失,过了大约10分钟,我们又看见她们大队人马从队伍的开始处一路游行过来,举着“布什——切尼2004”的大牌子,一边走一边整齐地喊:“再干4年!再干4年!”
我们当然报以嘘声。我忽然想起了迈克尔·摩尔在共和党全国大会上的回答:“再干两月!”意思是两个月后的选举中,布什就要被选下台了,于是合着她们的节奏,喊了回去:“再干两月!再干两月!”
很快,大家就都跟着我喊了起来:“再干两月!再干两月!”我们的人数远远多于她们,一下子就把她们的声音压住了。她们见势不好,便掉转花枪,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双双拖鞋来,一边拍,一边喊:“墙头草!墙头草!(flip…flop!flip…flop!)”这是共和党给克里度身定做的一个外号,指他的投票记录不能坚持立场,总在投机。这下该怎么回答,我一时想不出来,看看队伍中的其他人,也都只能摇头或者不理。显然,这些布什支持者们是有备而来,在口号战上我们防不胜防,我待要向摩哥电话请示回击策略时,她们已经走过去了。
克里到阿伦镇拉励(2)
宾州总的来说,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州,民主党的支持者都集中在城镇,主要是费城和匹兹堡,乡村地区则是共和党的天下。阿伦镇算是民主党和共和党平分秋色,所以共和党的势力也相当强大,对于来拉励的克里,报以一点示威,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比起纽约人对布什的示威来,这些只是毛毛雨啦。
我倒是觉得这些示威活动挺好玩的,至少排遣了排队过程中的无聊。这天下午太阳挺好,路边又没有树荫,晒得很厉害。我到旁边的商店去买水,结果发现都卖光了,只买到了可乐和冰绿茶。
“大家都有票吧?有红票或者蓝票的吗?”一个女义工从队伍旁走过,摇动着手里红色和蓝色的票问大家。很多人都拿出自己的票来给她看,不过都是些白色的票,也包括像我这样从网上下载下来自己打印的票。她解释说:“这行队伍是给拿白票的人们排的,如果你有红票或者蓝票,你就可以到另外的地方去排队。”
自然,红票或蓝票的队伍要短得多。这引起了大家的不满。她苦笑着说:“我自己就是工会的,我也痛恨这票里居然还分等级制度,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必须这么组织,请大家谅解。”
这时已经5点了,我们听见会场内传来一阵阵欢呼声,都不由得暗自嘀咕:是不是等到我们终于排完队进了场,克里的演讲也完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目送他坐上巴士离开(如果谁带枪来的话,大概会忍不住开枪为他送行的)。那位女义工赶紧安慰大家说:“不要着急,我们刚接到克里他们的电话,5点半之前他是不会开始演讲的。”
等到我们终于绕过街角,排到会场的大门前,顿时豁然开朗,队伍的移动速度陡然变快了。这是一个类似于体育场的大会场,正中搭起了一个舞台,背面挂着一副巨大的美国国旗,对面是已经几乎坐满了的观众席。在观众席和舞台之间有二十多米的空地,用栏杆隔开。这时我才看到所谓红票和蓝票的队伍,果然比白票短了许多。他们需要通过一道安全检查的关卡,然后进入那个用栏杆隔开的区域,也就是可以直接站在台下听克里演讲。我们倒不需要安全检查,可以直接奔到观众席上,但离舞台就相当远了。
待我找到个座位坐定,再打量四周,才发现在大舞台的左侧,还有一个小讲台。那个讲台上早架起了麦克风、摄像机,后侧还站着几排支持者做背景,看样子那才是演讲者们讲话的地方。可是,大舞台才是对着观众席正中的,这个小讲台就太偏左了,我们这些后进来的人基本都坐在观众席的右侧,离小讲台不足一两百米,上面的人头都看不清。我只好暗自希望:最好演讲者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