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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发冲冠为红颜——也算得一种活法！比那些缩头的乌龟强得多啦！”
谁也不清楚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但谁都想了想。
第二十章 我如果爱你。。。。。。（下）
通过立案、侦察、取证，执法机关已认定，宝珠是8．28凶杀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其杀人动机有三种导因，但都因其证据不足被推倒，采信了宝珠的说法。
执法机关为了显示自己快捷的工作作风，平息追风小报在市民中引起的思想混乱，也选定了日期，即刻公审——以尽快澄清事实，弄清真相，给议论纷纷的市民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一位姓王的警察问宝珠，需要不需要找个辩护律师？宝珠说：“不要！坚决不要！那纯粹是无理抢占三分。我宝珠历来是堂堂正正做人——不出那洋相！一人做事一人当！死就死个理所当然。要什么狗屁律师！不要！”
王警察还是劝他冷静下来，好好考虑考虑。因为，经过律师辩护，辩得好，死刑可变成死缓，死缓变无期——变成有期徒刑都是有可能的——多活几年有什么不好？
宝珠说：“在局子里多活几年？不干，不干！要死就死得干干脆脆；要活就活得自自在在！哪叫什么活法？活着还不如死呢。有的人活着，却死了；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我听过我们县局里的那个小丽念过这样话。这话好！我就想作那个死了还活着的人！”
王警察笑宝珠说：“我枪毙过多少自称是英雄好汉的人，也没有见他们像你这样喜欢死。胡长青知道吧？那是中国近年来枪毙的最大最高的官。一听说要吃枪子，双腿瘫软，尿了裤子！”
宝珠说：“你不要把我和他们比。他们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他们是享尽荣华富贵，遭尽百姓唾骂。我是吃尽人间苦头，好事做好。当然，我也做过许多坏事。现在不说它了。我若明天死了，你会看到，给我送花圈的人不会少。你不信？不信，你等着瞧。”
停了停，宝珠又说：“我不怕死啊。我不像你们，高官厚禄，享尽荣华富贵，死了多可惜！我一没有钱财，二没有媳妇，留恋什么？说句实在话王警官，我只有一件憾事，要是今天真死了，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穿，就有点丢面子。我有两件西服：一件是公司的职业装。我不能穿。我不能玷污公司的名声。还有一件我不能穿走，那是件反贪反腐的证据。我死得时候一定得把这件事揭露出来。我死时，王警官，你要是借我一百元钱，我能买一套像样的衣服穿，二十年后，会有一条好汉回报你十万元。你信不信？不信啊？我信。我们现在是把人分成十等，什么一等公民，二等公民，我听我们村寺庙的一个和尚说，在佛界，只把人分成四种：报恩的，图报的；欠债的，还债的。二十年后，我就是那个给你报恩的，还债的人。”
王警察笑而不答说：“我也奇怪，肯帮你的人是真多！可你是个杀人犯呀。”
宝珠道：“那我就是杀人犯当中的好人了。”
王警察正色道：“宝珠，别说那些玩笑话了，你还是好好想想你的事。不管愿意不愿意，丁然公司已出面给你在北京花大价钱请了最高明的辩护律师，已正式接手了这个案子。他们会找你了解情况的。你好自为之吧。”
宝珠说：“你告诉他们，那没有什么用。白花钱。我不愿白花别人的钱！”
王警察笑道：“我那一百元也不借了？我等着十万块钱的回报哩？”
宝珠道：“玩笑，玩笑。临死之前我要和你们开一百个玩笑。今天这是第十个了。让你见笑了。”
王警察翘着大拇指，说：“行！活得有骨气！”
宝珠道：“我虽是个农民，有句话古人早就说过了，‘我辈岂是蓬蒿人’！你看着吧，我还要‘仰天大笑出门去’呢！”
果如宝珠所言，宝珠的凶杀案公审的那一天，王警察看到整个法庭座无虚席。有漂亮的女子，有瘫痪的老妇；有商界的富豪，也有精瘦黝黑的村妇；有政界的官人，也有带着色迷迷的眼神来旁听的闲人。人们带着各种各样的表情坐在席位上，眼睛搜寻着四周，似乎在等待一个十分迷惘，又十分感兴趣的时刻。每个人的议论声都是低低的，说话时眼睛看着别处，好像怕有什么闪失，遭来不必要的麻烦。
上午九点，公审开始，当法官宣布把犯人带上法庭时，全场一阵骚动！宝珠在两位警察的押解下走进法庭，气氛十分沉重，压抑。
但人们看到宝珠进来时毫无惧色，一副浩然之气！
的确，刚走进来时，宝珠想停一停。宝珠想，我本英雄，应像李玉和赴刑场那样，应该有一个亮相的过程，环视一下周围再前行。可两警察推着他，怎么摆动也没有摆脱他们解押，让他失去一次展示自己的浩然之气的机会——这使宝珠感到深深的遗憾。宝珠发现，当他被推进法庭时，丁然就坐在前排的位置——眼睛已哭得红肿。看到他时，神经质似的一下跳着站起来。她似乎站立不住，被坐在旁边的叶董事长赶忙扶住，重新坐下。叶董事长的脸上也挂着泪花。宝珠常看到的浅笑，早已瘫痪成一片愁云雾雨了。这是宝珠不愿看到的！宝珠痛苦地摇摇头，心里说，我和二丑可都是为着你们母女俩能笑口常开哪！
然而，当宝珠放眼去看整个大厅时，他大大地惊呆了！虽然他面对着观众时只有十几秒钟，他看到了他所有愿意或不愿意看到的人：婶娘，刘子宁！婶娘坐在一副轮椅上，刘子宁低低的举着手向他示意，脸上的表情是惋惜的。刘子宁的旁边是杜马，小眼睛不住地眨，不住地揉，一脸孤独和迷茫。还有李队，小丽，哎哎，这是宝珠羞于见到的两个人。无论从哪个方面讲，这两个人都是他人生启蒙教育的好老师。宝珠从心里感谢他们。李队没有穿警服，十分严肃地和小丽坐在桂兰大姐的旁边。桂兰大姐两眼红肿着，显然已为他流过很多泪。宝珠爱这位大姐。宝珠在心里说，大姐，宝珠对不起你。宝珠一直在想，在人生的道路上，究竟是小丽的话鼓舞了他，还是李队的影响让宝珠学得胆大起来？宝珠一时真是说不清。但就是他们俩个的话语和行为，在有意和无意之间熏陶着宝珠，让宝珠也活出点人生况味来，这是毫无疑问的了！从那以后，宝珠觉得头顶上的天比往日蓝，脚下的路比往日平了！可是，今天……宝珠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心里说，对不起了，老朋友，我不该是这样，可是，没有办法了。真的，李队，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对你讲，现在看来是没有机会了——丢掉的才知道珍贵，失去的才懂得爱惜。这话讲得真对。
在众多的来人中，最惹眼的是扎在一堆的几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宝珠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潘小兰！啊——她必定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宝珠伤害过她。然而，也就是她，把宝珠的人生或者说叫人生体验吧，推到了最高峰！就是因为有了这个最高峰，才使宝珠有勇气接过死亡的旗帜，坦然地面对法庭的裁决——感谢你给我的这一切！你也许是天底下最值得我怀念的人啦。哎哎，最不应该出现的是曹子健、木瓜和韩秘书长。虽然秘书长戴了副硕大的墨镜，宝珠一眼就认出了他。在宝珠看来，那副墨镜可以遮掩些什么，但也把他的形象推到了鬼蜮的行列。他摇着一把黑色的扇子，像一只黑色的蝴蝶，在木瓜和曹子健中间飘来飘去。宝珠看到了他们的笑，尤其是木瓜和那个骄气十足的秘书长，摇头晃脑地好似在看一场令他们精神振奋的艳舞表演，那种得意的神态，令宝珠感到十分的气愤：这是在报复，他们知道我要死了，所以才这么得意地笑。宝珠想，有古话说过，只有笑到最后的人才会笑得最好看！这还不是最后！你们利用了农民的无知，却想不负责任，谁比谁能聪明多少，觉醒只是个迟早而已。唯有曹子健的脸色是忧郁的，带着略微的恐惧，不敢正眼看宝珠。宝珠想，你们算定我要死了，才敢这样得意哪。可知我宝珠是个一不做二不休的人，告诉你们吧，那件事，即使我明天去死，晚上我也要把你揭露出来，还社会一个清白！只是，只是曹子健那张忧郁而略带惧色的脸，使宝珠下不了决心。木瓜只是用眼斜视他。他也许觉得早把你宝珠抓进去，兴许你就犯不了这等死罪，他还能得一千元的奖金！
无论如何，宝珠觉得还是应该感谢曹子健的，是曹子健让他知道了上边的一些鲜为人知的内情。宝珠快意于自己的见多识广。所以对于曹子健，宝珠只有于心不忍了。
吴大胖子，哈哈，吴大胖子是在宝珠就要转过身，面对法官的当儿走进来的，同来的有陈秀英，翠花，周婕，元庆，张月等等。他们拥进来就慌慌张张地往台前去找宝珠，虽被警察一再拦下，但他们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台前。当他们看清被囚着的人确是宝珠时，他们中先是一阵骚动不安，陈秀英忍不住大叫一声说：“他是好人哪！宝珠，他，他是好人哪！”
这种干扰法庭肃静的行为，立即遭到在场法警的指责。要把她撵出法庭时，她又使出了当年跌坐地上赖账的功夫。宝珠听到了那声喊了，宝珠很感动。宝珠转过头寻声找去时，见吴大胖子腆着个更肥实的肚皮给警察解释什么。
吴大胖子能来，是宝珠意想不到的。宝珠突然觉得这世界上他同吴大胖子的交情最深！细想想，那个风雅饭店虽然其貌不扬，甚至邋遢、肮脏，但在其中经历的人和事，还是给宝珠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的。唯独见不到潘英的面，使宝珠感到格外地难受和不安了。
不知道为什么，宝珠第一次看到潘英，就被她那温柔敦厚，善良而又羞怯的气质所倾倒，宝珠只觉得在她身能找到一种依恋，这依恋像大姐似的那么宽厚，善良，可信。宝珠需要这样的宽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