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萋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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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萋萋-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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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这是山鸡,与他们养的家禽不一样。”

    “有啥不一样?你就甭操这份心!”

    妈妈也跟着一唱一和,说咱又没钱,怎么养?即使养也没地方,况且你懂得饲养吗?等等。

    我满肚子的不高兴,可有无可奈何——

    堂兄来看我,感叹种庄稼实在挣不了钱,甚至还赔本。我说要挣钱就得做点生意。于是我们共同设想能做点什么:开个澡堂估计不错,因为像我们这样的大村三千多人口竟没有一个公共洗浴场所,许多人都到临村去洗。但是开澡堂需要的资金比较多,不好着手。后来我们又想批发一些便宜点的彩电,估计销路不错。村里那些结了婚的年轻人,家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大彩电,而父母屋里却是多年不变的旧黑白,该给他们去旧换新了。我俩估算了一下,这样的家庭还不少。可以到运城瞅瞅货,只是资金仍是个不好解决的难题。

    父母知道后又开始批判我。爸说:“你别再梦着做生意了,挣钱有那么容易吗?你想的路子别人早想过几千遍了,根本就没指望。”妈也责备我:“你跟谁不能商量,和一个土八路能谋计个什么主意?就凭你们俩能干了啥事?”

    唉呀呀!真是烦躁!——

    我和父母之间,越来越无话可说了,一场冷战在悄然展开。

    吃饭的时候我只低着头吃自己的,一声不吭,吃完了就回自己的房间。上地里干活默默地去,默默地干,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们也暗暗对我施加压力,有意加重我的活量,叫我尝尝做庄稼人的苦头,以便由此想到上学的好处。对此,我全部承受,再苦再累我也承受。并不是自己喜欢这样,而是逆反心理促使我这样。我默默地承受,默默地反抗,越苦越累我在心里越发坚定不再读书的念头。

    一天劳累回到家,吃点东西就回房间睡觉。其实我很晚才能睡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为自己的南下失败而倍感痛惜。自己曾为此倾注了多大的心血和希望,酝酿了半年的时间却在短短的五天内迅速破灭,真惨!

    一切的一切,又要重新开始。又要开始摸索、探寻。路太多了,该从何下手?

    现在,时间对我来说非常关键,如果不尽快做出点名堂,恐怕又要被赶回学校去。可是,我整天困在家中,什么也做不成。父母在等我的高考成绩,也在观望我的态度,看会不会在这种生活的耗磨中重新燃起上学的念头。但恐怕是白费心思。

    困惑的时候,也会想起菲菲。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他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像我这样想到我?想给她写信,却不知道地址。

    心中曾有的那些怨气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满满实实的思念。好想再见到她啊,再一睹她美丽的容颜和她微笑的风采。我们总共在一起同窗两年,这是多大的缘份!然而遗憾的是,我们总共才说过几句话呢?

    不过,我还是庆幸:我们是朋友,她是我的朋友,我也是她的朋友,互相尊重和纯洁的友谊把我们相连,还有我们互送的礼物和书信。

    想到那些书信,我的目光便似受到神明的召唤,随着她去寻找归宿,最后还是落在了那只红漆木箱上。

    打开箱子,取出那张贺卡和那些书信。它们,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最珍贵的。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给我莫大的享受;她送我的每一句祝福,都让我无限陶醉。

    伏在桌上,把脸轻轻贴在它们的身体上,将目光凝滞,将思念拉长,去追忆那个远方的她……

    多么的想念你啊,菲菲!我深深地爱着你,深深地!
第四十六章
    父母对我的政策是软硬兼施:一方面要在肉体上折磨我,另一方面又要从思想上拉拢我。这不,还请来了一位说客——舅舅。可想而知,一定是妈妈愁眉苦脸地向舅舅诉说了我的情况。希望舅舅开导开导我这个顽固不化简直无可救药的外甥。

    舅舅一路上恐怕也做好了思想准备,像一位背负重任的教父,计划不辱使命,洞开金石,以一个无限宽容的胸怀来挽救一个痴迷不悟的有罪的灵魂。舅舅一到便滔滔不绝地开始了他的神圣工作,讲他的一个同学当年如何追求一位县长的女儿,最后爱情高考双惨败,又讲了另一个同学第一年高考落榜但毫不气馁重振旗鼓再奋斗一年终于如愿以偿考上大学。如此等等。

    舅舅的用心显而易见,怀疑我在学校谈恋爱影响了学习,希望我改邪归正,回头是岸。不过,他今天恐怕打错了算盘,费了一番口舌只能是对牛弹琴。我坐在他的对面,形在而神不在,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又暗暗地排斥着。我不觉得他是在对我说话,而是在对我和他之间的那段空气说话,如此而已——

    家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了。父亲的脸色时常是阴沉沉的,动不动就对我发火。我时刻都能体会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他们看我不惯,厌弃我,尤其是父亲对我甚至对我怀着一种超乎亲情的憎恨。

    一切都因为我违背了他们的意愿,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他们为我感到寒心,因为他们辛辛苦苦供我上了十二年的学,到头来只落个竹蓝打水一长空。我在他们的眼里,未免不是个不肖之子。

    我默默地承受着他们对我的态度,但也有超过极限的时候。

    有回吃饭,开始就觉得气氛不愉快。不过我没在意,我已习惯了这种生活。我觉得粥有点不对口,便笑着对弟弟说:“你不放糖吗?”意在叫弟弟去拿糖。这家里只有弟弟对我不敌视,还是我的好弟弟。弟弟会意,起身就要去拿,忽然父亲大喝一声:“不许拿!”颤栗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从这一声喝斥中,我体会到了他的所有心理,认为我懒、我没用、我是累赘,一个白吃饭的人。他无比地憎恨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我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多日来早已疲惫的心灵再也无法承受了。我感到一阵酸楚,眼泪直打转,我努力克制,转移思想,却终于不能自已,眼前模糊了,一种深深的长久压抑着的委屈从内心深处涌出,布满了我的全身,又迅速从我的眼眶中找到了突破口,化为辛酸的泪水汹涌而出,我抽泣起来,起身离开,跑进自己的房间,扑倒在床上……

    我不知道自己竟如此脆弱。

    这样的情况后来又发生了好几次,我的神经是那样敏感,眼泪是那样容易决堤。我受不了亲人之间的这种无情的憎恨,仅仅是因为我在学业上做了逃兵——

    到了高考成绩公布的日期,父亲要到城里看分数。我连忙拦住他,说我自己去。

    我到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编了个分数糊弄他们。他们都很失望,特别是母亲,一味地长吁短叹、怨天尤人。我自然不会为自己的成绩而丧气,只希望事情就这么过去,不必再叫我演戏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我希望的那样简单。第二天父亲换了他出远门才穿的衣服,推上车子一早就出门了。一定是找五爷去了。五爷是我们县教育局局长,算是我们家社会关系中最硬的“靠山”了。父亲很指望五爷能在我的学业上有所帮助。他这次定是寻五爷拿主意去了。

    父亲走后,我一直提心吊胆,怕自己的骗局被识破。可也一筹莫展,只能在这儿忧心忡忡地等着。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父亲一回来就大动肝火,把我叫过去一顿痛骂:“哪有你的成绩?你五爷去学校查了一下,根本就没你的考号,你到底有没有考试?”我还抵赖:“考是考了,但不是在我们学校考的。”

    母亲问在哪儿考的。我说:“在咱们镇上高中考的,我们学校考前分流,许多学生都被打发到各乡镇的高中去报名考试。”我说的并非全是假话,我们学校确实搞了一次分流,差生都被打发出去以免影响升学率。父亲对我的说法半信半疑,第二天又瞒着我去了镇上。

    回来后可不得了,父亲的嗓音都变了,带着满腔的怒火叫我过去。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再瞒不过去了。

    灰溜溜过来,一进门父亲就抡起枕头砸了过来,一副怒不可懈的样子,骂道:“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还是不是人!”指着我对母亲说:“我从镇高中出来差点都晕过去,人家主任一查根本就没这个考生,你说气人不气人?”母亲也指责我:“你连考都没考,还骗我们你考了多少分。”父亲说:“这中间的事情还多哩!”对我说:“你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给我老老实实交待出来,你那段时间都干了啥?我不听你说了,你给我写,写不出来就别吃饭!滚到你屋里去!”

    我耷拉着脑袋走了,听见父亲对母亲说:“这东西还是个阴谋家,把咱俩都骗了,还骗了这么长时间。”母亲在长吁短叹。

    回到自己的房间,怔怔地坐着。自己演的戏也该收场了,该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们了。这时父亲又过来了,一边骂一边把放在我这边的几瓶农药提走了。还怕我寻短见不成?

    怎么会呢?我并没有畏惧生活,也不会向命运屈服。

    我取出那封没有发出的家书,翻了几下,过去的岁月历历在目:逃课,逛街,睡懒觉,后来去工地干活,又坐火车南下,一个人孤独地徘徊在武汉街头,最后饿着肚子回来……

    又想到这段日子在家遭受的一切,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我又从日记和信件中摘抄了几段文字,这些足以说明一切了。父亲再进来时,我把这些交给他。

    过了一会,父亲叫我过去,问我丢了钱有没有偷东西,到了运城又怎么吃的饭等等。我一一回答。母亲情绪有点激动,埋怨我:“怎么就敢跑那么远?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出了事可怎么办?你就不顾你爸你妈了……”说着说着已泣不成声。我也跟着哇哇哭起来。

    这场家庭风波就在这一片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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