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却是缕缕飘摇的箫声,丝丝扣扣,彻夜无眠。
再入金陵
一会儿行船,一会儿上岸的折腾,加上情绪低落,我整个人都是恹恹的。晕船,晕车,我居然连马车都会晕,我也是服了我自己了。
一路颠簸,从天津到济南,最后至金陵。其实后面有很长一段路,我和胤禩都走过。有些记忆是怎么都擦不掉的,尤其是幸福的记忆。
虽然是晕得昏天黑地,可是在船至金陵秦淮时,我还是随着康熙一起站到了船头。从头至尾,看遍了这整条十里秦淮。
其实大家都站了出来,都慨叹于秦淮的烟波缈缈,纸醉金迷。可是这样的美景在每个人的眼里却必定是不同的。于我,是飘飞的纱幔中重重掀开的回忆,覆在伤口上,甜在心头间。不知觉中漾出的浅笑让胤禛迷惑:“想起什么开心的事吗,?久没见你笑了。”
河面上渐渐笼起一层薄雾,晚霞的色泽在雾气中晕开彩色的光环。
“梦里不知身是客,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应道。
五艘船,几乎是齐头并进地一溜靠岸。
左首船上,刚要上岸的十三听见我的话,转头来问:“欣然,这两句好象不是连在一起的吧?”
“梦里是昨夕,只缘在今朝。有何不妥呢?”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好心情在瞬间回归。秦淮河,它有魔力吗?
右首船尾,胤禩面江而立。朦胧中,只能看见他刚毅的侧面。众人都在登岸,他却依然立在那里,任雾气湿了自己一身。直到明慧上前去唤他,他才如梦方醒般缓缓转身,赶上前去搀扶良妃。
莲儿请我上马车,转身的刹那,他和明慧扶着良妃从身旁擦身而过。车帘放下前,只来得及看见他翻身上马的背影,眼前一片潮湿。想起一句话:你永远看不到我的正面,不是因为我不让你看,而是因为,你不看我的时候,我却一直在看着你。
曹寅府里,黑压压地跪了一地。康熙南巡,有多次是住在曹寅府上的,可见对其信任之深。
不知道曹寅是不是还认得出我,只是躲铁定是躲不过的,只有装娄。
果然,曹寅看见我时有片刻的呆愣,眉峰微皱。
幸好康熙接道:“曹寅,这就是朕提过的从五台带回的格格。”
我大大方方地见礼:“欣然见过曹大人。”
曹寅何许人也,当即躬身施礼:“格格折煞老奴了。”进退之间压根连眼角都没瞄过胤禩。
一住数日,康熙每日都忙着接见从各地赶来的官员,或是和曹寅、胤禛、胤禩还有大阿哥在书房密谈。
十三和十四则陪着各自的福晋几乎逛遍了金陵城。我借口人还没完全复员,只是陪着两个娘娘和曹寅家的女眷一起闲话,或是索性躲在房里懒得出来。
这日,阳光明媚。花园里,十四居然和思佳一起在教曹寅家的两个小姐打我当初发明的板球。十三和琳若都在,陪着德妃、良妃还有明慧在一边看着。
见我行来,十三叫道:“开山鼻祖来啦,十四,你就让位吧。”
我摆手,“别,我是来晒太阳的。十四,你怎么把这个也弄来了?”
“现做的”十四道:“怎么样,打一回,我的身手今非昔比啊。”
“欣然,这小子和思佳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我可不是他对手拉。”十三摇头道。
寻了个最佳的晒太阳位置坐下,我笑道:“双打无非就是心有灵犀,互相补合嘛。十三,你和琳若一起上啊。”
“琳若她今天身子不利落,我和八嫂一起打的。欣然,要不我们俩上?”
十四跳起来,“不行,这不是欺负思佳吗,她才刚学。”
“可是我和欣然没配合过啊,你和思佳已经打了两局了。”十三辩解道。
“欣然的身手又不是没见识过,要不我和欣然单打。如果双打,她得找个从没打过的新手。”十四辩道,突然手一指,“正好,皇阿玛他们散了。四哥、八哥都来了,欣然,这两个人你随便选一个吧。”
“那倒是也可以。”十三负着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努力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怒视着这两人。
“选什么啊?”康熙领着一众在书房里呆了半天的阿哥臣子走了过来。
众人起身请安。明慧刻意瞟了我一眼,眼神里分明满含警告。
“皇阿玛,儿臣要和欣然比赛这板球双打。我和思佳一组,欣然是这板球的开山鼻祖,技术了得,所以要她选个新手,就在四哥和八哥里选一个吧!”十四象念顺口溜似的一口气说完。
“哦,新鲜玩意儿。朕没见过。”
“皇上,欣然很厉害的啊。那回在臣妾那里,把十三和十四都打输了,逼得他们带她逛京城。”德妃乐呵呵地说道。
“就是,皇阿玛,你知道她都要去哪?有回还被八哥抓了个现形!”十四嚷嚷道。
我在边上猛咳嗽,十三掩嘴偷笑。
康熙玩味地看着我,“丫头……”
我求饶地走到十三边上推他:“帮帮忙,要不你和四阿哥配吧,他看过我们打,你们俩的默契度肯定没问题,我怕了十四那张嘴了。”
思佳在边上叫道:“那怎么行,不是欺负我力气小嘛,他们可是俩男的。”
十四接道:“就是就是,怎么能欺负我福晋?”
“欣然,他们说得朕都好奇了。你就露一手吧。”
康熙发了声音,我还能怎么办?瞪着十四,真想撕了他这张嘴,要不是去第一楼,他能见着慧兰?
十四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好像都在等着我的选择。
十四,你可是真会出题,这叫选择吗?怎么选?
“皇上”我叫道。
“别打朕的主意”康熙摆手,“不知道怎么选还是怕选错了?要不让李德全拿块帕子蒙了你眼睛,你随便抓一个。”
不会吧,这也行?
瞥向胤禛。他正靠在边上,淡淡向我瞟来,一贯严肃的面上带了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而胤禩,他一来就站在了良妃边上,此时更是目注地上阳光投下的阴影,根本就不曾瞟向场内。
真的可以象捉迷藏那样随便糊弄过去吗?为什么心里会那样七上八下?不是怕选错,只怕这样的选择对他来说是对的吗?可是如若不选,我却更怕从此失去。十四,他其实是给了我一个机会吧。
一步步地向胤禩走去,心里竟像揣着个小鹿般慌张。那是我唯一的选择,不去考虑明慧、不去看胤禛、不去看十三……我定定的立在他垂眸的那片影子里,把阳光挡在身后。
“可以吗?”我开口。
他慢慢抬头,迎向我的视线。
短短片刻,我却像等了一个世纪那样久。害怕再看到他决然的眼神,却更怕他的眼里已经什么都没有。固执地看着他,直直地探寻进眼底。不求是可以沉溺的清水深潭,哪怕是怒是怨,我心甘承受。只希冀他的眼里可以有一丝火苗,能将我心内的寒冬驱逐。
他只是看着我,没有回答。一簇隐秘的小火在深处跳跃。
氤氲的湿气徒然在眼前升腾,我认认真真地福下身子,借着低头的机会逼回泪意:“请八阿哥助欣然过关。”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行礼。半蹲着,他却仍是没有回音。
“欣然,打板球你是他师傅,哪用对他行礼啊。”良妃起身不着痕迹地拉起我:“怎么说都算做过师徒,这份默契该有。禩儿,额娘赌你们赢。”
“那祯儿,额娘就赌你们啦。”德妃兴致颇高地加入。
明慧冷冷看着我,突然叫道:“四哥,这回你赌谁啊,不会还是欣然吧?”
“没什么不可以的?如果你的注不下在八弟身上,我倒是愿意加在欣然这里。”胤禛看向场内扬声道,“不过,我更信得过夫妻间的默契。老十四,我还是赌你吧。”
“欣然,我信你。”一直不曾出声的琳若突然轻启朱唇。十三站在一边附和着:“福晋开了口,我自然相随。欣然,我银子可没四哥多,经不起你输,给我紧着点。”
康熙哈哈大笑:“欣然,还不下场。朕来做这个评判。”
我皱眉,怎么一下子又成了赌局了?居然连康熙都掺和了进来。
转眼去看胤禩,他正拿着拍子问:“怎么玩?”
我上前,把要领略作解释后道:“我在前,你在后。掠过我头顶的球都是你的。”
“这么看来四哥是赢定了。”他摆摆拍子,“默契,我们还有吗?”
话语虽轻,还是钻进了我耳里。停住身子,我忍不住转头道:“它一直都在,从来没有变过。如果怀疑了,不如让实践来证明。”
一场比赛,你来我往。只听见球撞在板上的“哒哒”声。
十四和思佳一个负责左面,一个负责右面。除了中间的球两人会互相争抢外,倒真的是配合上佳。
而我对飞过我头顶的球,几乎连头都不回,统统交给胤禩。起初还有些生手的他,几个回合后已经游刃有余了。
从落后到渐渐追上,再到打平。我的笑声越来越亮。
十三在边上大声叫好。胤禛则默默观望,后来索性坐到德妃边上喝起茶来。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府里的丫鬟杂役也都在远处开始探头。
十四高叫道:“思佳,好好打啊。没理由输给他们这个凑成的组合啊。”
十三调侃着:“欣然,你可是帮我出气了。老十四,你的那个夫妻间的默契呢?”
我莞然回首,能够看到胤禩嘴角眼底丝丝泄露的笑意,那是挡也挡不住的快乐。发丝飞扬间,春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眼底的暖意仿如这春的骄阳,心里的寒冬就渐渐被融化,水样的柔意悄然滋生。
最后一个球了,目前的比分是平局。思佳和十四相互鼓着劲。我也想回头去看胤禩,眼角飞处,但见曹寅附着康熙的耳边正低声耳语。康熙敛起了笑意,专注地听着。当下心里就是一个咯噔,为什么这么严肃呢?明明刚才还是喜笑颜开的啊,莫不是曹寅憋不住透了我的底吧?应该不会啊,曹寅这样的老狐狸,不会不知轻重的?难道和这几天他们神神秘秘,闭门讨论的事情有关?
开始分心的时候,球已经堪堪从头顶飞过,胤禩挡了回去。敛起精神,挥拍接球,几个来回,依然僵持不下。
不知思佳是体力不济还是故意为之,接着的一拍居然软绵无力,球软软飘来,却又正好过线,逼得我扑上前去救球。偏偏在那一瞬,余光瞥见曹寅离了康熙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