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鲤鱼背村在一片喜气冲天的环境下,迅速地迎来了二00三年的春节。一时间,家家户户忙着贴春联、挂爆竹,小小的山乡里,顿时充塞着快乐与满足。
村头的杨波一家,虽然当年变故连绵不断,但出乎村里人的意料,他家的春节却过得像模像样。杨波虽然吃不透罗秀珍的心思,连日来变得诚惶诚恐,但对于罗秀珍能够回家过年,还把近一年未见的儿子杨小忠特意从县城接回来团聚,不禁喜出望外,感激万分。
除夕之夜,杨波端着酒杯,在桌上颤微微地说:“秀珍,我杨波天下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我,我……”他哽咽着,泣不成声地说,“我,我没有好好珍惜眼前的这一切,我……”
秀珍淡淡一笑,说:“杨波,今年是除夕,不吉利的话语暂时放一边。喝酒吧。”
杨波说:“我,我不是人呀,秀珍,这一下,我害得家里背上了十万块钱的重债,还把你家陪嫁过来的机动船也抵押了,让你做不起人来,我真是混蛋呀!我……”
杨波泪如雨下,仰天长哭。
罗秀珍说:“你现在能想到这一层,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这一夜,杨波彻夜未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得安宁。
而村子另一头的刘东良一家,却因为章小雅的执意离去,家里陡然变得冷冷清清。
还在去年腊月二十六,章小雅就带着小明与小花,说是回娘家陪老母亲过个春节,一走就再也没有回头。
刘东良拒绝了大哥与五弟刘东山的邀请,独自一人在家里度过了除夕之夜。那一晚,他喝了近两斤米烧水酒,醉得一塌糊涂,倒在床上,一觉睡到了次日中午。
正月初三,刘东良早早吃过早饭,背起挎包,准备去青坪镇拽回章小雅娘儿三个。
他大步流星地向着章江边走去,走了十几分钟,便来到了章江边。章江因为缺雨少水,河床狭窄了不少,他的机动船由此一直停靠在了平时的江中心位置。
等他来到船边,却发现船上忽地站起来几个人。他一看,身子立时像被定身法定住了似的,猛地怔在那儿。
这是几个穿公安制服的公安人员。他们正冷冰冰地看着他。其中一个向他招了招手说:“你是刘东良吧,快过来。”
他无声地点点头,走上前,明知故问:“你们是派出所的?”
那人颔首,又一指其他三个人,说:“他们是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
“啊!”刘东良惊骇得后退了几步。
第十八章 情薄云天
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干警将刘东良滞留在船上后,又迅猛地向着鲤鱼背村扑去。
刘东山正在吃早餐,公安干警们一进他家的大门,他就惊得一跃而起,意图逃跑。旁边的杨花看出了他的企图,忙丢下饭碗,说:“东山,公安局的人来了,你这个村委会主任不要接待一下吗?”
刘东山不自然地整整衣领,站起身,说:“您们是县公安局的吧,辛苦了呀,快,快来吃饭。”他提着两把钢椅走了过来。
干警们不笑不言,静静地看着他。
刘东山心里发毛,说:“咱们鲤鱼村,近来没有什么事呀?大过年的,谁会出去做坏事?”他又向来人递过去几支“月兔”牌香烟,招呼大家就座吃茶果。
一个领头的干警摆摆手说:“不吃了,我们问你,你是叫刘东山吧?”
“是呀,是呀。”刘东山哈头点腰,脸上堆满了笑容,说,“我是这个村的村委会主任,有什么事,您们直说,不要客气。”
“你是刘东良的弟弟?”另一个干警问。
“嗯。”刘东山心一沉,脚下打滑似的,膝盖软了软,轻微地弯曲了一下。
“有人报案,说你涉嫌私设公堂,刑讯逼供,而且还有敲诈勒索的行为!”领头的干警高声说道,“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我没有,我没有呀……”刘东山绝望地嚎叫起来。
到了镇派出所,刘东良、刘东山两兄弟才知道,杨波已在昨天(正月初二)在罗秀珍的陪同下,到派出所投案自首了。据罗秀珍交待,她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对刘东良的谋杀一案,但是在杨波告诉了她事件之后,几年来隐匿不报,并且在章江潮退开始之际,她还协助杨波潜入沉在江底的机动船内,进行现场破坏,故弄玄虚地弄坏了多处船体,还将船往江心推移了近二十米,从而躲过了公安人员的法眼。听到这些,刘东良大吃一惊,他显然低估了强奸事件的副作用,本以为罗秀珍肯定不比杨波狭隘,报复心不会如此厉害。想到此,刘东良暗暗叫苦不迭,自思道:“看来人心难测呀,嗯,最毒不过妇人心,嗯。”
杨波也不清楚,此事会将罗秀珍拖进深潭,所以当罗秀珍叫他去自首时,他的抵触情绪很强。
他说:“到时,咱们都进去了,留下咱儿子杨小忠怎么办?”
罗秀珍苦苦哀求说:“违法必究,这是自古以来人人都要遵守的,你是一个高中生,也是明白人。哪怕咱们的儿子以后送给我爹妈扶养,我也在所不辞。”
杨波恐慌万状,说:“那我进去了,你……你……再去嫁人吧?我对不起你!”杨波的嗓门中发着颤音,说到后面声音极小。
罗秀珍表情肃然,说:“你不用担心,我罗秀珍嫁狗随狗,嫁鸡随鸡,只要你真正地改邪归正了,我不会另嫁人的。”
罗秀珍的态度,免除了杨波的心头大患。他心头一热,说:“好,我去。”
没想到,在自首的时候,县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郭大队长找到罗秀珍,兴奋地说:“罗秀珍,鉴于你上次报案时自首态度端正,又有重大的立功表现,现在又动员老公主动投案,经研究决定,对你免于刑事处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罗秀珍激动得热泪盈眶,说:“谢谢政府的宽宏大量,秀珍以后一定接受教训,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正月过后,案情基本查明。
小学未读完的刘东良这时在拘留所里闹了一个大笑话,传到鲤鱼背村,人人笑得歪倒。
原来刘东良在接受审问时,再三狡辩说,他那不算强奸,至多算是强奸未遂,因为他还没有充分过瘾,得到满足,就被罗秀珍发觉,一脚蹬下了地。负责审讯的警官忍住笑,告诉他,新出台的刑法已明确界定强奸未遂与已遂的区别。凡是男人的阴茎接触到了女方的阴道,便可以强奸既遂论处,而不会计较男方是否得到了满足。刘东良听了警官的讲解后,连呼冤枉,大喊大叫道:“他妈的,嗯,我刘东良死不瞑目呀,这样一次,就进来了,嗯,狗鸡巴不如!”
杨波却明白地定性为杀人未遂。这又让刘东良很不平衡,他大吵大嚷,叫嚣说:“你们说咱们兄弟俩敲诈勒索,毁了咱们的合同,现在又说杨波是杀人未遂,我却是强奸既遂,嗯,分明是官官相护嘛!”
刘东山确定大难难逃,他情绪低落,坐在拘留所里向鲤鱼背村不断发出信息,要村委会与他的大哥、六弟刘东明用钱开路,寻找关系,以求打通关节。
可事件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数月后,刘东良因犯强奸罪、敲诈勒索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刘东山因犯敲诈勒索罪被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司法建议通过民主程序免去他的村委会主任职务。杨波因犯杀人未遂罪,但鉴于其主动自首、认罪态度好等,从轻处理,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半。
站在被告席上的杨波,这时才深深地体会到了老婆的良苦用心。他感激地向着旁观席上的罗秀珍望去,两眼充满热泪,泪花飞溅,沿着两边瘦削的颧骨无声地流淌。当审判长宣判后,杨波被公安干警带出法庭时,杨波向着罗秀珍深深地一鞠躬,说:“秀珍,我杨波一定好好改造,一定!我感谢你,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
罗秀珍也泪水长流,她一边抹着泪水,一边说,“请你放心,我罗秀珍在家里等你归来,你好好做人吧。”
站在审判席另一边的刘东良、刘东山目不转睛地看到了这一切,他们看得目瞪口呆,唏嘘不已。
在拘留所里,章小雅非但没有来探视过刘东良,反而让人捎话说要与他尽早办理离异手续。刘东山的老婆杨花只象征性地来探望过一次,给刘东山带来了几件换洗衣裳。杨花说:“谢谢人家杨波一家,没有将我供出来,不然,咱们的女儿就可怜了。”她还说,机动船已经归还给了罗秀珍,欠条也当着罗秀珍的面撕了。刘东山长叹道:“还是人家罗秀珍技高一筹哪,你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唉,命呀,全是他妈的命运安排。”
两兄弟本就嫉恨杨波,现如今又亲眼看到杨波、罗秀珍夫妇如此恩爱,罗秀珍如此深明大义,更是妒火中烧。刘东良走过罗秀珍身边时,忽地大骂道:“罗秀珍,你这个狡猾的美女蛇,嗯,我恨你,恨你,知道吗?嗯!”
罗秀珍淡雅地微笑着说:“刘东良,你到现在还不知错在哪里?这就是你的个人悲剧了。”
刘东良自然没有听懂罗秀珍的意思,他张牙舞爪,还想大放厥词,但立即被身后的押送干警推着走出了法庭。
罗秀珍摇摇脖子,感到不可思议。
第十九章 风过无痕
罗秀珍亲手将丈夫杨波送进了牢房,此事在整个鲤鱼背村引起了极大的轰动。赞成者说她大义灭亲,丁是丁,卯是卯,不愧是县城下来的局长千金,不赞成的却私下里咒骂她心怀叵测,做人不地道。康小东在村里散布说:“还不是怕担责任,不愿意赔偿人家刘东良八万元钱,什么公事公办,懂法律!屁!”
刘东良的大哥更是恶狠狠地说:“这臭八婆!总有一天,她要栽在我的手上。”
刘东良两个嫁在外县的姐姐气焰嚣张地找到了罗秀珍,又撕又咬,咒骂不断,话讲得尤其刺耳难听。一个威胁说:“你是落在鲤鱼背的灾星,你来了,咱刘家灾祸太多,恐怕以后你也没有好日子过。”另一个侮辱说:“你罗秀珍长着副妖精相,自己乱七八糟,勾男人,还说是人家强奸你,呸!”罗秀珍被她俩姐妹一阵骚扰,脸上挂了彩不说,还被气得胸口痛疼、脚底打飘。她义愤填膺地说:“你们再这样散布谣言,我要告你们诬陷罪!”那两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