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攀援的样子,张开骂他地上那么滑,站都站不稳,如何拍照,但实在拗不过他,只好跪着甚至是趴着帮他照了几张。
好容易爬上了正顶,那是一块有三四米宽,十来米长的平地。张开惊奇的发现那儿竟有许多打碎的石碑,碎块的缝隙间长着旺盛的青草。李满朝说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上小学时上去过一次,那儿就是那样的,听老师说已经是五百年以前的东西了,然而怕多也是瞎猜。凑近了看,发现那些碑石是用青石打出来得,表面磨得很平整,上面整齐的刻着些字,字很工整,有一排“任天”,下面齐齐的断掉了。他们估计那是一排任家“天”字辈弟兄的名字,然而为什么要刻在那里,什么时候刻在那里,就怎么也猜不出来了。他们又翻了一阵,但除了根据上面的纹路李满朝能判断出那是什么样的石头外再也得不到任何信息,觉得索然无味,站在那堆碎石前面拍了几张照片,又到别处去了。
又玩了一会儿,他们准备下山。张开说上来一回了,总要带点东西回去,也算留个纪念,他折了一段李满朝说材质很好的木材,准备回去刻个章;李满朝也捡了块石碑的碎块,于一飞最不费事,顺手摘了一片树叶装了起来。人们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那是真的,下从正顶到石洞那一段路可真费了事,得防着一不小心摔了下去,又得防着被什么东西挂着了,差不多都是坐在地上,两手按了地一下一下挪下去的。到了石洞口于一飞说比上时累多了;一定要歇一歇再走。到山下已经四点多了,于一飞再回头看看大山,从那个石洞看见了蓝的天,更是惊叹不已。“这么好的地方不开发旅游资源实在可惜,”于一飞说,“如果在这儿弄个旅游景点什么的一定赚钱。”张开却不以为然,“如果开发了旅游资源,这儿就会来很多人,”他说,“那还会有这么好的景色吗?”
第二天是去原始森林,亦是早早的起了床,骑了自行车去,到了山脚下李满朝找了一户人家把自行车放在他的院子里,刚走了几步却又回来把自行车全都放倒,说是为了防止它倒了摔坏,于一飞笑说这倒像为了不摔跤就趴在地上不起来。
他们先沿着一条山谷往里走,开始还有一条放牛的人走出来得路,路旁的小溪边上有清晰的牛蹄子印儿。山一有了水就有了灵气,水有了山就显得活泼和清纯,他们深深的被这山水吸引了,想要把它永远留住,不停得在小溪边上照相,一会儿张开来个趴小溪边上喝水的动作,一会儿李满朝来个坐小溪边上沉思的镜头。越往里走越现出自然的气息来,只可以从砍断的树茬上找到一点有人来过的证据,再往里走就是杂乱的灌木丛了。
走到了垭口,就可以看到高大的松树林和灌木丛的交界带,走近了却发现分界并没有那么明显,但渐渐的发现四周全变成了直而高大得树,地上没有了草,积着厚厚的松针。尽管一脚下去一个脚印,张开还是用刀在沿途的树干上划出了印记。于一飞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都是柱子一般的树干,上面被罩的严严实实,几束阳光从树叶子的缝隙中透过来,形成一连串的光环,那是小孔成像。
在林子里面只能感觉走路是上坡还是下坡,看不清地势。他们上了一个大概是山头的地方,往前看是一根根的树干,回头看也是如此,一点也看不到来时走过的灌木丛。他们都觉得走的不近了,又感到饿,便坐下来吃干粮,喝水。张开说:“要是在这儿弄一块空出来,砍一些木头钉一个房子,娶一个女人,就住在这里,那多舒服啊。”
“你看深山里的独户人家和这差的很远吗,但他们又感觉不出这份浪漫来,只是想往外走。”李满朝忽然变的深沉起来,紧锁了双眉,久久的看着远方说,“在外面的人想来感受这份浪漫,里面的人又想去享受外面的繁华,这大森林不就成了一座围城吗,其实这人间又何处不是围城,就像我们大学一样,外面的人多么羡慕我们啊,可就咱们自己来说,真的觉得比外面好很多吗——这些话也只有在这里可以说,到外面说给谁听不以为你是个傻子呢?”他顿了一下,“我怎么想起李小花来了,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我的这份情怀,唉,怕也未必。”
“哎,对了,”张开突然笑说,“你一说李小花我也想起齐容来了,这几天睡得死猪似的,倒把她给忘了,走的时候她还让我天天想她呢,不好意思了。”说着他把那个佩拿出来看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趁他们两个不见掏出来吻了一下。
回去时张开摘了一枚野杏,剥出核来说给齐容带回去;李满朝则用小刀划下一块松树皮,剥出里面的嫩皮给李小花带回去;于一飞也摘了一朵小黄花。李满朝笑问他给谁带,于一飞生气说:“没女朋友连个纪念品都不能带吗,这是准备着以后用,要不我以后找了一个还专门再来这里给她摘一朵花不成。”
“给谁准备呢?”
“反正不是你,你就不要管了。”
中间休息了一天,又去爬那儿的最高峰,那山李满朝也没有去过,几个人便上去瞎摸乱撞。好在那山虽高,却并不险峻,也不如别的山上灌木那么茂盛,特别到了快山顶的时候,也许是气候原因,只有密密的草,爬起来倒省了不少事。爬到山顶在看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脉,又想起李满朝的父亲说哪条九曲十八湾,他们都有一种什么样感觉,却又说不出来,只是大喊大叫一番,又做了张开双臂拥抱世界的样子拍了几张照片了事。
爬山结束了,于一飞一定要找一找李满朝说的那种放牛的感觉,但李满朝家已经不养牛了,只好就他们几个人去了山上,于一飞说这叫模拟放牛。李满朝照着从前的样子拿着东西到山顶上挖了坑,捡了些干柴,在上面生起火,把土豆,带包的棒子放在上面烧——这些东西已不再是偷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又努力的学着小时候在山上摔爬滚大的玩,努力的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皮鞋怕弄坏了,衣服怕弄脏了,看着袅袅升起的烟,他想起了李小花,想他的美,又想以后和她在一起的难——他一直不敢对父母说。说起来都是大学里的事,再也找不回来那种感觉,便不再去了。
实在没事干了,他们就提了五尺多长的铁丝去河里打鱼——那可真是“打”鱼,看见鱼游着呢,“啪”的一下子下去,有时打碎了头,有时打掉了尾巴,更多的是让鱼跑掉了。虽然简单,可也得要技术,“你不能看它在哪儿往哪儿打,那样等铁丝下去,鱼就跑了……打白鱼要照前打,红鱼要照中间打,红鱼聪明,看见铁丝影子一闪就往回拐,刚好打个正着……”尽管二人听他讲的口吐白沫,可那是他多年的经验,岂是一会儿就学的好的,所以尽管他们三条大汉头顶烈日,在河里窜上跑下的,收获还是很少。李满朝的父母本就不让他们去,果然两三天过后于一飞就不行了,四肢无力,不想吃饭,鼻子流血,眼见是热着了,李满朝赶快去买了三黄片,牛黄解毒丸这些凉药来,吃了两天却不管事,于一飞一急,就更严重了。
这时邻居给说了个偏方,要李满朝去挖了那种象萝卜苗,叶子上长满了刺的草,用水洗净了;直接榨出那汁水来给他喝。于一飞不相信那青绿色带着浓浓的草味的汁水能够治病,但碍着人家的面子,也不好不喝,好在也并不苦。没想到第二天就好多了,身体不再那么软,鼻子也不流血了。他相信了这是好东西,就又喝了一天,却又拉起肚子来,邻居家的又告诉说是那种东西喝太多了,凉着了,又给他说了一种草根,让李满朝挖回去煎了喝,这回于一飞不怀疑了,喝下去果然好了,他和张开都说这可真是偏方治大病,他们都可以作个中医了。
于一飞病好了,算一算他们在这里已玩了十几天了,便和张开各自回去了。于一飞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他小心的记着张开和李满朝的嘱咐,一个人老老实实的坐着,谁也不理。但时间长了不免寂寞,带的两本杂志很快看完了,只好一个人看着窗外。对面的是一个胖子,热的光着膀子还不停的擦汗,他盯着于一飞看了一会儿,轻轻的问:“看一下你的书,可以吗?”于一飞想不到这样的人说话还这么客气,当下有点反应不过来,习惯性的答应了他。一会儿过来个卖啤酒的,那胖子要了两瓶,一定要给于一飞一瓶。于一飞当然挡了回去,那胖子习以为常的笑笑说:“其实出门的人都这样,总怕碰上了坏人,其实哪那么多坏人,我经常在外面跑,就从没碰上过一个。”于一飞也少不得应付说:“其实这就是人们所说的‘人心里面都有一个扣’,都想着别人是坏人,才是人人都变坏了。”
“对啊。”那胖子怕未必听的懂他的话,但还是一拍大腿附和说。看人家那么热情,于一飞也不好意思再冷淡了,一会儿邻座的两个人也和他们侃起来,反正旅途寂寞,谁都想聊天。那几个人也很健谈,从程咬金到希特勒,从令狐冲到诺贝尔,滔滔不绝,但他们毕竟不如于一飞读的书多,更不如他有那些奇谈怪论,很快他成了谈话的中心,而忘记了对和那些正人君子们在一起不敢表露的观点的保密,和他们还阔天空的侃了起来。
“懒就是发展的源动力嘛,”他喝了一口水,嘴也不抹一下,继续说,“人要是不懒的话觉得走路挺舒服,何必又要去发明汽车呢;要是觉得石头抬着也行,又何必去发明起重机呢……”
“哈……”邻座的人也一起凑过来笑,和他争辩,却又哪里是他的对手。他忽然有了一种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感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着样的自由感,这儿只有大笑,没有冷笑和嘲笑,人们也许会笑他荒诞不经,可过了之后谁又会记得谁呢?又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失呢?他仿佛一下子找到了那么多知己,不停的向他们宣泄着他的压抑,传输着他的哲学,不知不觉中时光已流走,生命力得到了无限的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