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亲眼目睹了日蚀过程的居鲁士回到了宫室中,当他看到一脸惶惑的房廷仰望自己的时候,忍不住这般赞叹──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亲耳听闻,或许直到黑暗来袭之前,他仍对眼前之人存有一丝质疑。可是今次,真实摆在自己的眼前,使得以往的顾虑统统烟消云散。
使劲扳过房廷的肩膀,居鲁士轻轻在他的面颊上啄了两下──房廷惊慌地侧开脸,道:
“我说过,我不是先知,那也根本不是什麽预言……”
“不是先知也好,不是预言也好……重要的是你知道别人无法预先知道的事,这就足够了!”
一边说,少年的脸上堆著如获至宝般的兴奋表情!这使得房廷的心情更加沈重!挣扎派不上用场,居鲁士强势地拥著他,放肆地抚摸他的後脊和已然垂肩的乌发。
此时的少年无比亢奋,动作渐渐有升级的趋势,房廷一脸惨白。越是抗拒,对方的回应越是超乎寻常地热情。
直到──
“殿下……”未经通报,便兀自进入内室的希曼撞见这暧昧的一幕,尴尬不已,可是事情紧急,他已经顾不了那麽许多。
“怎麽了?”撑离房廷,居鲁士正了正脸色这般问,臣属立即回道:
“已经缉捕了尼甲沙利薛,但是那个小鬼却没有捉到……”
“小鬼”?
希曼的赛姆语带著一点口音,所以过了一会儿房廷才反应过来那是指的但以理──心中一喜!想到出逃的三人之中,竟然有人能躲过居鲁士的搜捕,这下回巴比伦便有望了!可,他的这种喜悦没能维持太久,便在下一刻化作乌有。
“另外……”
“另外什麽?”少年一脸严峻地追问,希曼把头压得低低,道:
“巴比伦的使者已经出城了……”
此话一出,居鲁士如释重负般吁了一口气,而房廷则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猛地跃至咽口──
“……看来巴比伦的使者并没有想将你要回去的意思呢。”
半晌,少年淡淡地说了这麽一句,却好似一道冰锥扎狠狠刺了房廷的心窝。
他……真的离开了麽?
还是说那时仅仅是自己的错觉──他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一瞬间房廷感到眼前一阵恍惚,一切都变得模糊──他开始怀疑“日蚀”之前蓦然回首的那一瞥,自己看到的是否真的就是尼布甲尼撒?
可惜,再如何骗自己,他也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看错。
知道在古代西亚,“日蚀”对於王者的他影响颇大,如果按常理推断,他因为要回避这种不吉的天象而离开异地也是无可厚非……但……
他千里迢迢赶至安善的目的又是为了什麽呢?如果说是为了迎接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否太过一厢情愿?
“等我接你回来”──
因为这句承诺,狂王的到来曾经给自己带来无限惊喜,可匆匆离去却来不及携走他的烦恼与无奈。
房廷并没有责怪他,可是不知为何,两道细细的径流却在这胡思乱想的时刻,不听话地夺眶而出……
——完——
河之殇卷 空中花园(河之殇卷第四部) 第57章
章节字数:3948 更新时间:07…09…12 12:31
是年雪融的时节里,富饶的美索不达米亚即将迎来两条河流的泛滥。
而在此时,正於卡帕多西亚激战的米底人和吕底亚人,共同见证了一桩百年难遇的天文异象──
正如泰利斯的预言、《希罗多德》所描述那般──“日蚀”出现了!
光明被影子渐渐吞噬,直到暗无天日,也不知道谁在人群中高喊一声“这是神明的愤怒啊”,双方军士皆惊恐万状,纷纷停止了争斗!
虽然“日蚀”持续了不过两个小时,可迷信的阿斯提阿格斯还是被这毫无预警的异象震慑住了,他急忙鸣金收兵,并郑重其事地唤来巫师占卜。
“陛下,这是战神马度克的旨意,它希望看到米底同吕底亚和平相处!”
原本争强好胜的米底王,因为眼前忽如其来的意外丧失了斗志,而巫师的这番话更使其萌生了怯意。但他又不甘心就这麽放弃己方攻陷的土地,於是召集大臣们商议──
“陛下,如果您不想战斗又要获得充分的利益,不如同吕底亚联成姻亲。”
“听说已故的克罗伊芳斯王尚有几位公主尚未婚配,您何不在王室子弟中选出一位合适的人选迎娶她们其中的一个?”
“吕底亚人现在一定是巴不得赶快撤回萨底斯,到时候您再请您的盟友尼布甲尼撒王出面调停──相信这样,他们便无法拒绝您的要求了。
听到这样的建议,阿斯提阿格斯略微沈吟了一下,又问:
“如果这方法行得通的话,我到底要派什麽人去和吕底亚人联姻呢?”
诸臣商量了一会儿,这般回道:
“陛下,难道您忘记了?您不是还有个优秀的外孙麽?”
帕苏斯·安善。
日蚀过後的几天内,不光是卡帕多西亚,就连爱克巴坦那、还有整个波斯行省之中,各处皆是人心惶惶。
因为少年的命令,房廷被特许进入议事的殿堂,诸臣商议的时候,居鲁士还吩咐他们使用房廷听得懂的赛姆语交谈。可是,在一位朝臣慷慨激昂地陈词──提出举兵西进、趁著日蚀的风波未定,前去攻占米底首的建议後,房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般谏言:
“殿下,您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
四下立刻鸦雀无声。
虽说之前众人因为他的“预言”实现,都对其刮目相看,可是以一个局外人的立场说出这种话来,怎麽看都像是别有用心的。
“外国人,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就算是王子宠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静默不过一会儿,就有人恶声恶气地出言提醒他──“伯提沙撒”现在不再是风光的巴比伦使者,而是波斯的“掳臣”!他是无权干涉波斯的内政的!
又被数落了。
虽说自己目前身在安善,可是这种尴尬的气氛仿佛又回到了巴比伦的朝会之上,房廷回想起当时人们注视自己的目光──多是怀疑而又忌惮的神情,突然觉得血液一阵凝固。
因为以往的逆来顺受,躲避在尼布甲尼撒的庇护之下,房廷总是会不知不觉被牵著鼻子走──他越是小心翼翼,想作为旁观者静静观看历史的轨迹运行,越是适得其反。如今果真被搅进历史的漩涡,难以自拔……
可光是後悔,也於事无补了。
迎接自己的人已经离开了安善。事到如今,想要倚靠他人营救自己的念头化作了齑粉。
要重新回到狂王的身边,就不能继续浑浑噩噩。与日夜思念之人擦肩而过的经历,他可不想再体验一回──
一切只得靠自己。
“……就算殿下听不进我的话,我还是得说。”
“你──”座下的臣属们见他这般放肆,有正欲发作的,却被居鲁士阻断了。
“你想说什麽,尽管说吧。”
此话一出,就算有人心存不满,也纷纷噤声。上位的少年眼看房廷昂起头,直直望向自己,不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表情同前几日还在自己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男子,简直判若两人──认真的模样,自巴比伦的农祭结束之後,少年已是好久未曾得见。
“殿下急欲攻陷爱克巴坦那,是确信自己有足够的实力能够做到这一点麽?”
房廷这样问,少年回道:“我的亲兵加上安善王的旧部有逾万的士卒,再加上帕苏斯行省内贵族们的支持,共三万人──米底首都住扎的军士却不过两万。”
“三万……”重复著居鲁士抱出的那个数字,房廷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原来殿下是相信这三万人能在短期之内,全全听从您的调派麽?”
“什麽意思?”少年支起下巴,饶有兴趣地反问。
“殿下笃信贵族们能在战时予以支援,可实际上,我想您未必能劝服他们动用一兵一卒。”
“胡说!”座下有人听他这麽说,嗤之以鼻,“难道你不知道各族的家长们都已经发誓效忠王子了麽?!”
居鲁士挥挥手教属下住口,问:“为什麽你会这麽想?”
房廷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如果没有第一个人愿意跟随您,那其他人也会跟著摇摆不定……您不相信的话,可以去试探一下族长们。”
“就算是这样,也总会有诚心匡复波斯荣耀的人愿意追随我。大人之前不是也说过‘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千人也足以动摇一个皇朝?更何况,我现在拥有的,可不止一千人。”
居鲁士淡淡地说,那种不像是同人争辩的口吻让房廷很不舒服。而且明知他此时正抱著看好戏的态度,诱导自己说出那些僭越历史的话来──可自己还是不得不说。
这般房廷忽然站直了身子,朝著内室的一角走去。
房廷的动作突兀,引得众人侧目──直到他摘下挂在墙上的“洛勒斯坦”铠甲边的箭筒,这番异动惹得骚动四起──
“你要做什麽?!”
诸臣们大声质问──甚至还有人夸张地拔出了佩刀。房廷没有理会,径自从箭筒里取出了一支箭。
“请殿下折断这支箭。”
听他这麽说,人人皆是一头雾水,无人明白房廷的此举为何。而居鲁士不动声色,取过那支箭。一手握著箭簇的部分,一手攥著箭羽──依言用力一折。
“啪”──箭杆应声而断了。
接著,房廷又给居鲁士几支箭,教他如方才那样把箭折断。少年按照他的意思做了,然後房廷把箭筒里剩下的所有箭枝拢在一道,一齐递予他。
“现在,请殿下一口气折断它们吧。”
居鲁士低头看了看手中箭,愣了一下,并没有动作。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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