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她淡淡的。
“我也是。一起好吗?”他已走在她身边。
没有理由拒绝,只好由他。
漂亮出色的一对,立刻引来众多视线。
“可有好介绍?我吃厌了西餐。”他说。
她带他到新世界大厦的翠亨村。
“不知道有这么精致的餐馆藏在商业大厦里。”他一边吃一边赞。“你常来?”
“不一定。”
“多半在哪里解决午餐?”
“以前多与以哲一起在公司吃。”她故意这麽说:“是‘傅氏’的私人餐厅。”
“现在已没有人来做饭,以战多有应酬,他现在尽量把应酬排在中午,已没有需要。”
她沉默,只斯文的吞著食物。
“其实我是以哲的同学。”中坚说。“他才是我的死党。”
可欣颇诧异,原来他是为以哲而来。
“知道以哲的消息很伤心,他帮过我很大的忙,我们是交心的朋友。”他继续说。神色认真又黯然伤神。“後来以战找我,虽然给我与纽约工作的同样条件和酬劳,若不是以哲,我不会来。”
“一旦离开华尔街,再回去时恐怕已脱节,那儿日新月异。”周中坚说。
可欣有点感动。男人之间的感情她不懂,想来也与男女之间的分别不大,他是以哲的至交,她该善待。
“谢谢你。”
“不要谢。没有以哲,我没有今天。”中坚感慨的。“当时我才读完一年级就已无钱交学费,以哲二话不说就替我付了,一付三年,後来我工作时虽还给他,这份恩情我不能忘。”
“如今像你这样的人不多。”
“当年围在以哲以战身边的人很多,都想占点便宜,以哲却只对我好,吃的用的与我分享,待我如兄弟。”他诚挚的。“这麽好的人竟会——我到现在都不能相信。”
她沉默。心中的伤感一阵又一阵。
“是以哲的人格感召我。”他说:“他在电话里说起你,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令我妒忌,我不信天下有他形容得那麽美好的女人。看见你,我开始相信他的话,你很像他,是气质神韵和对人处世方法,你们本质上很相像,看见你竟像看见他。我真有这种感觉。”
“你说得太好。”
“是真的。”他沉默一下,忽然又说,“以前我和以战并不接近,他比较像一般的公子级人物。我跟他合不来,虽然他人也极好。这次应他邀请回来,发现他变了很多、很多,变得更像以哲。我开始喜欢他。”
一双胞胎兄弟原应很相像。“她说。
“也许是这样。”他说。
他愉快的付了账,伴著可欣一起走回公司。
“能够再跟你一起午餐吗?”他很自然的问。他说过,看见她有如看以哲,是因为以哲。
“如果有空有机会又有缘碰到的话。”她说“我不喜欢刻意做些事。”
“讲得好。”他对她的好感溢於言表。“就这麽说定了。”
她终於对他笑。他的爽朗大方极得人好感。
对著她的笑容,他呆怔半晌。然後用力摔头,大步走出电梯。
以战把父亲从机场接回君悦酒店,为他安排好一切,这才赶回公司。
父亲傅士善带著他的小美——才二十七岁的梁美媚,非常满足怏乐的样子。他们的小婴儿,才半岁的BB女——即以战的异母小妹妹——则由一个法国护士带著。
以战很客气的和梁美媚打招呼,他很尴尬,这个年纪比自己小的父亲的情人,他没有甚麽话跟她说。
看外貌,她只是个温柔美貌的女人,从国内出来的。
“有甚麽需要或要我办甚麽事,随时通知我。”以战这样对父亲说。
“我会在香港一星期,然後去北京,从北京回法国。”傅士善说。对儿子他像对朋友般。“在香港没甚麽特别事,看看你们,看看你母亲,她现在还生我气吗?”
“不会。她现在很好。”
“我会去阿康墓地看看。”士善沉默一阵。“听说你把公司管理得很好。”
“我尽力,不负你期望。”
“期望?”士善哈哈大笑。“公司已是你们兄弟的,与我无关了。”
以战不知该怎麽回应。对父亲的感情从小就不如对母亲般亲密,尤其相隔一年多,他觉得士善更陌生了。
“安排与你母亲见面。”士善神色一整。“我希望她前见美媚,毕竟是一家人,她连BB女都生了。”
“是。我会跟她说。”
带著一个任务他回公司去。
这任务相当困难,母亲不再恼怒是一回事,却不见得前见抢她丈夫的女人,即使这女人生了孩子。
“你心里有事?”周中坚问。他们刚开完会,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
“阿爸带情人和BB回来,他要求见妈咪,我恐怕办不来。”
“安娣是个度量很大的女人,别担心,我在旁帮你说话。”中坚笑。
“度量再大的女人也难容丈夫的第二个女人。”以战苦笑。
“尽力而为。”中坚拍拍他肩。“以战,你一直是个乐观的人。”
“以前是——”以战思索一下。“发生了这些事再乐观不起来。”
“别让那件事影响你一辈子,以哲的去不关你的事,不必自责。”中坚诚挚的。
以战摇头,迳自回到办公室。
他很羡慕中坚,中坚彷佛永远无牵无挂,潇洒得像一片云,在天空自由飞翔,无拘无束。他尽力把事情做到最好,无论读书、事业,从无到有。靠自己本事出人头地,创造属於自己的世界。
以战也曾经有类似的心理和想法,也曾对人生前途满怀著希望,只是——只是——是那件事完全影响了他,今他做事缚手缚脚,大局为重!不能再随心所欲,尤其——他的眉心深深皱起,尤其明柔将来到的孩子
他无意识的挥挥手,想挥开这烦人的事,努力投入工作——做不到,闭上眼睛他就会想到那些纷乱、复杂,不得已也理不清的事。
轻轻叹口气,拿起正在响的电话。
“以战,我是可欣,”可欣温柔但失去明朗的声音。“能否转告妈咪,今夜我不去陪她,要替一个同事赴美饯行。”
“是——是,当然可以。”他说得结巴。
骤听可欣的声音,他慌乱而不安,对她,他有一辈子的歉疚,是他今她失去以哲。看见她沉默的哀伤,他总忍不住移开视线,不敢接触那张美丽的脸。
“妈咪现在不在家,工人说她去庙里吃斋。”她再说。
“是是。”他的思绪飞得很远了。
“谢谢。再见。”
“你——”他想说甚麽,又觉得不妥。“我会跟妈咪说,明天你——会来吗?”
“我会。”安安静静的挂线。
以战的心忸曲疼痛起来。
没心绪的看了几份文件,周中坚走进来。
他还是那麽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该回家了,”中坚笑。“安娣答应我今晚有她亲自堡的靓汤。”
以战沉默的收拾桌上物件。
“通知可欣一起走吗?”中坚问。
“今夜她有事,不去。”
“啊。”中坚这么说,看来很失望。
以战把这些看在眼里,却没说甚麽。三岁小孩也看得出中坚对可欣的好感。
虽然傅太一直挂念可欣,有中坚在的饭桌上,也不愁寂寞。他能说许多今人开怀的话。而且见识又多。
“可欣是不是说明天会来。”傅太不放心的追问。对可欣,她有特殊的感情。
“是。一定会来。”以战说。“阿爸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与我无关。”傅太脸色一沉,很不高兴。
“他想见你,”以战看著她的脸色慢慢说。“还有——那女人和BB女。”
“荒谬,”傅太大怒。“他竟胆敢这麽说?”
“妈咪,我总要把话传到,”以战好为难。“那个BB女又无罪。”
“我不见他们。”
“安娣,或者叫他们回来负荆请罪?”中坚适当的加上一句。
傅太给中坚面子,没说“不”字,看情形,她还是不会同意。
“他离开家时我说过,只要走出这个大门就永远别回来,他答应过。”傅太说。
“我想阿爸已後悔。”
“他会後悔?”傅太嗤之以鼻。
“安娣宽宏大量,而且——也应该把可欣让他们见见,你有这麽出色的女儿。”中坚又说。
傅太颇为动容。
让他们见见可欣?是啊!这个几乎做媳妇的出色女子,该让士善他们羡慕。
她没置可否,也没再谈下去。
可欣不在,气氛就没那麽好,饭後不久大家就散了,中坚也回酒店。
这麽早他睡不看,要运动又太迟,犹豫一下,走到二楼的酒廊。
酒廊里人不多,第“眼周中坚就看到个他喜出望外的人,可欣跟另外几个女人坐在一角,她仍是落落寡欢。
毫不思索的走过去。
“可欣。”他愉快的叫。
可欣抬起头,显得十分意外。她没作声,只见黑眸闪了一闪。
“我能坐下吗?”他目不转睛。
“欢迎。”女士们移开座位,他就坐在可欣的对面。
“我是周中坚,”他自我介绍。“可欣的朋友,暂住这酒店。”
“我们知道你,楼下‘傅氏’公司的人,”有个活泼的女人笑。“你从纽约来。”
大家都笑起来,气氛立刻融洽了。
众女吱吱喳喳的讲话,只有可欣最沉默,她有旁观者的漠然,好像她并不属於这一群。没过多久,她提议回家。
“我想早些回去休息。”她说。
“才十点半,这麽早。”有人反对。
“再坐半小时。一有人提议。
一这样吧,你们继续,我送可欣先回去。“中坚非常主动的争取每一个机会。
“我自己有车。”可欣说。
“那我送你到停车场。”中坚坚持。
在众人的视线里,他陪她离开。
“安娣整晚提著你的名字,她十分挂念你,”中坚说:“看不见你,她就若有所失。”
“她只是把以哲的影子投在我身上,她最爱以哲。”她淡淡的。
“他们说要你见傅士善。”
“富士山?”她不懂。
“以哲以战的父亲,傅士善。”中坚笑“他带著情人女儿从法国返。”
“妈咪愿意见他?”
“等你去劝说,”中坚思想十分开放。“我觉得安娣应大方些,几十年夫妇,再见亦是朋友,对不对?”
她微微摇头,没有任何表示。
酒店职员替可欣取来汽车。
“真不要我送?”周中坚诚恳的。
“你送我,谁又送你?”她笑。如飞而去。
中坚在那儿呆了半晌,怀著她的笑容,怏乐的走回酒店房间。
今人赏心悦目又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