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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学校前，余鑫叫我，说他饭卡上没有钱了，想向我借一百元钱。我给了他，心里很高兴：看来，他是把我当朋友了！
二零零四年十一月十六日 星期二 晴
自从前次同学们提出提前十分钟早读后，每天早晨七点四十，同学们便来到了教室开始学习，今天也如此。但有一个人迟到了――余鑫。
我问他为什么来迟到，他居然说：〃我迟到了？我看其他班的教室里空空的呢？〃
〃但我们是三班！〃然后我对他重申了我们班的纪律要求，并要他以后不要再迟到。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满脸不高兴。
想到他长期养成的一些习惯也不可一下子改正，我没有多说了。他正要进教室，我说〃别忙〃，同时用手往衣服口袋里掏东西，一边掏一边问他：〃知道我在掏什么吗？〃他说不知道，我问真的不知道，他说真的不知道。我把东西掏出来放在他的手上：〃创可贴。你忘记了，昨天晚上我说过要给你带的。〃
他脸上的表情马上柔和了：〃谢谢李老师！〃
读学生随笔，T的一段话引起了我的特别关注：〃在这次半期考试中，我们班申请了无人监考。既然我们申请了，就说明我们有这个意愿，从内心深处想真正地考验我们自己的良心。然后，有些差错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我不知道在考场上犯错误的同学是怎么想的。难道对你来说分数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违背自己的良心，这么做真的值得吗？姑且不说这你这样做是否对得起高一（3）班，是否对得起李老师，是否对得起同学们，你，对得起自己吗？〃
她并没有说谁的名字，但毫无疑问，这次无人监考中，有同学是做了弊的！
虽然我很难过，但我并不感到震惊。在这次学生提出申请之前，我就对铁皮鼓说过，我决不敢保证在签了名的学生中就绝对不会作弊，多年的班主任工作经验告诉我，教育不会这么简单。但我仍然支持学生签名，因为不是由于学生已经达到了无人监考而不作弊的境界，才让他们不要人监考，而是通过这种方式，教育孩子们要诚实！记得当时我对铁皮鼓说：〃如果出现了作弊现象，我仍然会从容视之，然后把这件事作为一个教育的机会。〃
现在机会果真来了。意料之外，但似乎又是期待之中。
不过，我现在关心的是：究竟是谁做了弊？有多少人？作弊的细节？
课间操结束后，我把T叫到一边询问详情，她说她亲眼看到一个同学在考试结束后收试卷看了别人试卷上大答案并往自己试卷上写。我问就这一个同学，她说她看到的就这一个。我问这个同学是谁，她犹豫了。
这里涉及到教育上一个敏感而棘手的问题，或者说这是一个充满悖论的问题：如果让学生说出这个作弊者的名字，那客观上我就是在鼓励〃状告〃；如果不让她说出作弊者的名字，那我的调查将无法进行，最终也不可能对作弊者进行有效的教育。
在我多年前写的《走进心灵》里，我曾有一段文字：《决不培养告密者！》我把鼓励学生告密视为一种可耻的教育。我以〃文革〃为例，说明〃告密〃对我们民族灾难所起的助纣为虐的恶劣作用。
这个观点引起了许多教育同行的质疑和争论。
但是，我同时也认为，教育必须培养学生的正义感，一个人一个集体乃至一个国家，如果正义沦丧，这是堕落的标志！
二者的矛盾如何解决？
其实，至少在我的教育中，我是解决了的。这里有一个关键：如何认定〃告密〃？在我看来，告密的动机是源于个人私利，这一点鲜明地区别于为了公共利益而维护正义的行为。一般来说，出于正义的举报并不直接与个人利益有关；当然，在有的时候，正义的举报可能是公共利益与个人利益相统一，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在学校教育中，如何既防治学生养成卑劣的告密习惯，有理直气壮地培养学生的正义感？我经常是这样给学生说的：〃李老师不主张鸡毛蒜皮的事就给老师告状，一个人要学会独立承担并化解自己所遇到的各种难题；李老师也反对同学们把随笔本写成告状本，要写就多写自己对自己的反思；李老师更反对班干部动辄就给李老师反映某某同学又怎么样了，因为在我看来，班干部也应该独立地工作，不能老依赖李老师。但是，如果是事关班级利益和集体荣誉的大是大非的原则性事情，以及重大违纪事件，任何关心我们集体的同学，都有义务如实反应真相，如果老师或学校有关方面来调查，每一个同学都应该如实陈述自己知道的情况。〃
现在，面对T的犹豫，我在肯定她的正义感的同时，有把上面的观点给她重新强调了一遍：〃这件事似乎本身与你个人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个同学作弊是这个同学的品德缺陷，但是，这件事也与你有关系，因为这件事如果是真的，将是对整个集体尊严的损害。我们是在无人监考申请书上签了名的，而且公开贴出来了的。你作为签名者之一，难道不觉得蒙受了耻辱吗？当然觉得，不然你不会再随笔中抨击这种现象的。李老师希望知道是谁，也不是要把这个同学怎么样，但我肯定要教育这个同学，这是李老师的责任呀！你应该帮助李老师，同时也是在帮李老师挽救这个同学！〃
她听了我的话，说出那个同学的名字：〃是S。〃
这个名字倒让我有点吃惊。S是一个非常开朗的女同学，特别亲近我。每次看到我总是远远地就给我招手，每次我出差几天回到班上，她总是很兴奋地说：〃李老师回来了！〃当然，她的成绩的确很差，这可能是她作弊的原因吧。
我问：〃只有你一人看见吗？〃
她说：〃不，好几同学都看到，还有一些同学也知道。〃她给我说了好几个知情同学的名字。
这时，上可的音乐响起了，我谢谢T对我的信任，遍让她去上课了。
T走了，可我还在想这件事，尽管我相信T不会对我说假话，但我还是想多问问几个同学。作弊可不是一般的违纪，如果万一冤枉了同学，可不得了；但正因为不是一般的违纪，因此我一定要仔细调查，决不能轻松放过一个作弊的学生。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我的语文课，讲《论语》中的《子路、曾皙、公西华侍座》。在讲课文之前，我应同学们的要求恢复了课前演讲。我先给同学们做了个示范（以下发言为为铁皮鼓现场记录）――
同学们，大家好！
今天我演讲的题目是《人与人之间应该充满信任》
李老师一再告诫要尊重大家，虽然有的同学给我提这样那样的意见，但是我总是从好的方面去想。比如现在有的同学趴在桌上，我就在想，他是不是生病了？但有这样一种可能，因为我的信任，有的同学也许会欺骗李老师。但李老师从来都信奉一个原则：宁愿被学生欺骗，也不要去冤枉学生。对可能犯了错误的学生，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应该无罪推理，不能有罪推理。
当然，有时候我也知道有同学其实在李老师面前说了谎，也就是说我知道了真相，但我不会把你说破，而是装作不知道。为什么，我要给你面子，给你自尊。假如你在李老师面前，李老师说，前次你怎么怎么说，这次你怎么怎么，这不是太伤你的自尊了吗？比如有些同学开学至今说了假话，但李老师不会说破。有的同学会问，李老师，难道你没有说过假话吗？当然说过！而且我不敢保证我不说假话，但说假话只在这两种情况下会说，一种是迫于某种压力。比如创卫，比如学校的各种迎件，有时候为了顾全大局，我也不得不和大家一起说一些假话。另一种情况，则是为了保护同学们的自尊，比如你家长问你的成绩，你考得不好，但是因为有同学希望李老师暂时不要给家长公布成绩，我们之间达成了信任的协议，我当然不能出卖同学。这是假话，但我这是善意的谎言。是为了同学真正进步。
还有托管生的问题，学校规定不能擅自出校。如果周末要出校，必须先由家长给班主任打电话，然后班主任才签字放行。可是李老师原来是叫签就签，因为我非常信任同学们。但是很不幸的是，有同学利用了李老师的善良，作了不该做的事情。你们想想，你来叫李老师签字，假如李老师拿着纸条要想半天，或者不给你签字你可能也会觉得不太舒服，觉得李老师不信任你。
所以，我要说，李老师会继续信任同学们，但同学们也要对得起李老师的信任。
接下来，我开始上课：〃今天我们学孔子，孔子叫什么？〃
学生齐答：〃孔丘。〃
〃对，叫孔丘。〃我说，〃可是，李老师读初中的时候，那是文革批林批孔的时候，我们都叫'孔老二'（学生笑）孔子是尊称。北大教授钱理群最近写了一篇文章谈到，一个欧洲的学者说，在欧洲许多国家，他们的民族都有自己的精神导师，这些导师是千百年来公认的。每当民族遇到难题的时候，都会到这些导师那里去寻求答案，比如俄国的托尔斯泰，法国的雨果，等等。钱里群说中国也应该有，但是我们遗忘了。中国文化有四座高峰。第一座是《论语》和《庄子》，儒道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你不一定喜欢，不一定感兴趣，但你应该了解。如果我们不懂孔子，不懂庄子，文化之根就断了。第二座高峰，唐诗。唐诗所诞生的时代，是中华民族至今引以为自豪的时代，唐诗不仅仅是诗歌，它也为中国文明提供了精神宝藏。第三座是《红楼梦》。说实话，就小说的可读性而言，我不太喜欢《红楼梦》，但因为它蕴含着丰富的中国文化要素，我就得读就的研究他。八十年代我曾花了相当的精力研读《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