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啊,”小蓝对我说,“要是梦儿出了什么事,我直接找你算账!”
“你看我像个坏人吗?”我用眼神逗了一下她。
她不屑地笑了笑。这妞总是喜欢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无论对什么东西,就算是对上帝,她也会摆出这种不屑。她掏纸巾擦了擦嘴,拎上包,朝我们挥挥手,扭着屁股走了。
“你这姐妹很好玩哦,”她走后,我对梦儿说。“是什么朋友约她?”
“暨大毕业的一个学生,”梦儿说,“她喜欢那男生,死心塌地想嫁给他,但那男生不怎么喜欢她。”
“她那么痴情啊?”我问,其实我并不太关心这问题。
“痴情,不折不扣的情种。”梦儿说,她似乎也不关心这问题。
“她在广州做什么呢?”我问,只是出于好奇心。
“小蓝?在上下九开了一个服装店。”
“那挺挣钱的哦?”
“还好,刚开了没多久。”梦儿说话时有一种漫不经心。
“她叫什么名字?”我问,“她不肯说,你的名字她也不肯跟我讲。”
“她叫蓝藐,藐视的藐,但我们都喜欢叫她蓝猫,”梦儿笑了笑,笑得很是超然,好像在谈论一个遥远的人。
“蓝猫?”我也笑了笑,“你的呢?”这才是我真正关心的。
“就叫我梦儿不好吗?”她依然那样笑着,“我写给你吧,——要不我发到你手机上,你带手机吗?”
“带着呢。”
她掏出电话,我把我的号码告诉了她,她就给我发信息。天哪,她真是太美了,美到我总觉得像在做梦!你要是碰到这样一个美女,你也会觉得在做梦。我就盯着她打字,她虽然没看我,但显然感觉到我在看她,脸上是一种韵味无穷的微笑。上帝呀,我真的无法形容那种韵味,可惜你无法身临其境,要不然你也心驰神往。
“我发了,”她说,抬起头来。
“什么?发了?”我拿手机来看,原来她的名字叫董青笺,我们相视一笑。
“我名字怎样?好听吗?”她问。女人总是喜欢问她的名字好听不好听,而不关心名字本身的意义,这可真好玩。
“很美,当然和你的人相比,那还略逊一筹!”我喝了酒,说话有点来劲了。
梦儿笑了笑,还是那种超然,一边举杯跟我碰了一下。我们各自喝了一口。我们旁边那一桌刚来了三个鸟人,老是瞟着梦儿,说话大声大气,显然想引起梦儿注意,哪怕朝他们那边看一眼也好。可是梦儿就是一眼都不看,这可把他们急坏了,说话越来越响,说的是广东话,叽里呱啦,我一句也听不懂。
“你听懂广东话吗?”我问。
“懂不多。你呢?”
“我不懂,——我只懂一个字,”我忍不住笑了笑。
“什么字?”她问,韵味无穷地望着我,天哪,我完全被她迷住了。
“‘屌’字,”我笑了起来,“因为我们宿舍那混蛋每天要说上八百遍,所以我能听懂。”
“八百遍?你太夸张了吧?”她笑道。
“一点不夸张,甚至还不止八百遍呢,可能有九百遍。反正那个‘屌’字就像他的呼吸一样,随时都不离开嘴边。”我现在完全放松了,酒就有这种神力,“你知道‘屌’字怎么写吗?一个尸体的尸,下边一个吊,吊车的吊,够形象吧?”
她笑了起来,几乎是瞪了我一眼,眼中的火焰忽闪了一下。
“你的本性慢慢露出来咯?”她望着我说。
“其实‘屌’字和‘鸟’字意思是一样的,我自己喜欢用‘鸟’字,因为《水浒传》里把‘鸟’字用得太他妈出神入化了。”
“《水浒传》里你最喜欢哪个人?”她问我,好像对这问题很感兴趣。
“最喜欢……”我突然停下不说,“你呢?要不先不说,你把你喜欢的发给我,我把我喜欢的发给你?”
“好啊。”
你知道我最喜欢《水浒传》里哪个人吗?你要是猜不出,那我真是太痛苦了。如果到现在你竟然猜不出我喜欢哪个人,那说明你还不够了解我,也就说明我写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多大效果。当然咯,要是你连《水浒传》都没看过,那就另当别论了。直说了吧,《水浒传》里我最喜欢的是武松,在我看来,武松简直是个神人!
“写好了吗?”梦儿问。
“好了,我们同时发。”
我们同时按发送,上帝呀,我收到的也是“武松”。我当时真他妈太高兴了,她也高兴得要命。我们举杯碰了一下,庆祝这种默契。有生以来,这次碰杯最他妈痛快了!旁边那几个鸟人看我们不停碰杯,嫉妒得一塌糊涂。这混账世界就是这样,随时随地总有那么一些鸟人来嫉妒你。
“你住在学校里?”梦儿问。
“嗯。”
“学生公寓?几个人住?”
“四个鸟人,”我笑了笑。
“他们在吗?还是都回家了?”
“都回家了。”
梦儿看了一下时间,我也看了一下,这时候还没到九点。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这里太吵了。”梦儿说。
“真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觉得像在做梦?”
“那就把梦做下去吧!”梦儿笑着说。
我们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干了。还有一瓶红酒没喝,已经开了,梦儿把瓶盖塞好,叫我带上。她叫那小妹来结了账。那个拉小提琴的姑娘正在拉一曲《梁祝》,实在太他妈难听了,把名曲糟蹋得不成样子。话说回来,就算她拉得再好,也总会有那么一帮鸟人在那里吼天吼地,搞得你耳膜要破,除了逃跑,别无选择。
24
我们在楼下街边站了一小会儿。梦儿问我坐地铁快还是出租车快,我说地铁会快一些,但出租车可以进学校去,直接送到宿舍楼下。我们还没确定,就有一辆出租车到我们身边停下了。你根本不用挥手或怎么样,那些出租车就像幽灵一样总会自动找上你。梦儿叫我坐后面,她跟着挤进来。我把吉他和红酒放好了,就斜着身子朝她。她把包放在身前座位上,也斜着身子朝我,老天,我们膝盖碰着膝盖。
“到哪里啊?”司机问。天哪,我激动得都忘了跟司机说目的地。
“ZS大学,”我说。
司机开车出发了。外面的灯光不断飞闪,投在她脸上真他妈美啊!我真的觉得自己在做梦。我们一个看一个,就像看着自己的梦。我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她,但此刻问不出口。我可不想在这混账出租车上问那些问题。说实话,刚才吃饭我就想问了,但那场合也不合适,因为旁边那几个鸟人声音实在太他妈响,而我想问的那些问题又很他妈隐秘,我总不能扯着嗓子喊:“你既然不爱你那混账男人了,为什么不跟他结束这一切?昨天在网上你说你结束不了,是为什么?”我总不能在那混账咖啡厅问这些问题,那种破地方不是问问题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梦儿问我。
“我有一万个问题想问你,但这时候不好问。”
“回去再说吧,回去再说吧,啊?”
“我觉得这一切像做梦!真的,你太美了!美得让我失去了现实感!”
“是吗?”她眼睛闪了一闪,“可我就活生生在你眼前呀!”
突然间,我注意到她眼神中有一种凄美的东西一闪而过,是的,或许称得上凄美。那混账司机开车太他妈快了,光线不断飞闪,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从哪个门进去?”司机问,这时候已经到海印大桥上了,他是想确定走哪条路。
“就从东门进去吧,南门也行,”我说,“我住在东区。”
外面那混账珠江的夜景还真有点蛊惑人,可我懒得看那外面,我只想看着眼前这个美人。除了她,整个世界都等于零,甚至连零都称不上。她也看着我,嘴角和眼角那自然而然的笑意,有一种凄迷的美,我他妈真是醉得一塌糊涂。她把手放在身前的座位上,我也把手放在身前的座位上,我的手和她的手距离5。8厘米,仅仅5。8厘米。我感觉到彼此的手似乎在蠕动着,似乎在呼唤对方,可我就不敢去摸她的手,不是怕她生气,也不是说火候不到,而是她太美了,美得有一种神圣性,真的,在这种神圣性中,我压根儿就没想到火候这类混账概念。火候?见鬼去吧!
“你怎么就相信我呢?”我说,“一见面你就敢跟我回去,你不怕我对你非礼吗?”
“我相信我的直觉,”她笑了笑,依然是那种超然的笑,“我一见到你就相信你了。”
“上帝呀!”我禁不住叫道。
这一段时间以来,我喜欢叫“上帝”,真的,我忍不住,我总在思考上帝,或者不如说感悟上帝更恰当。当然,作为中国人,我也喜欢说“天哪”。真要说起来,我喊“天哪”和喊“上帝呀”其实是他妈一回事。只要你愿意,你可以把“天”和“上帝”等同起来。人们老爱造出各种各样的词,而事实只有一个,永远只有一个,哪怕你造出一百万个词,事实也永远只有一个。
车到校门了,是南门(也就是ZS大学正门)。门警过来查学生证,我摸出来给了他,他看了看就放我们进去了。那司机显然到这学校不下一万次了,轻车熟路,都不用问我怎么走。
“哪栋宿舍楼?”到东区的时候他才问。
“就到前边商店那里停吧。”
我从口袋里抓出那一大把散钱,梦儿把我拦住了,她来开钱。下车后,她问我要不要买什么东西带上去,我暂时想不到要买什么。她看那商店门口有水果卖,买了一些草莓带上去,她说她特爱吃草莓。后来我知道她确实很爱吃草莓,要说那爱的程度,就像我爱吃番茄一样。
梦儿拎着草莓走在前面,我故意落后一点看她走路,刚才从咖啡厅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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