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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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古利萨雷-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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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你们在那儿干吗?统统从这儿滚开!”伊勃拉伊姆朝他们挥着拳头, “去玩儿去!这儿没你们的事!”

    孩子们一个个从土墙上滚下来。

    院子里静下来了。

    古利萨雷感到有个冰冷的东西一碰,一推,于是它的整个身子缩成一 团。而新主人蹲在它的面前,瞧着,等待着什么。刹那间,一阵剧烈的疼痛 使它的两眼直启金星。啊,升起了一股鲜红鲜红的火焰,可马上又变暗了, 变成黑黑的了。……

    事情结束之后,古利萨雷还是五花大绑躺在地上。只剩下一件事,就 是把血止住。

    “好极了,卓罗库尔·阿尔丹诺维奇,一切都很很顺利。”伊勃拉伊姆擦 着手说,“往后,它再也不会『乱』跑了。完了,已经跑够了。至于塔纳巴伊, 您别睬他。您放他一回!他就是那号子人。连自己的哥哥都不讲情面,把他 当富农给清算了,送到了西伯利亚。您想想,他对谁还能安好心呀!……”

    得意洋洋的伊勃拉伊姆认钉子上取下狐皮帽,抖了一下,顺了顺『毛』, 戴在汗淋淋的头上。

    而孩子们还在追着根子:

    阿克巴伊,科克巴伊,

    别把小牛犊赶到地里,

    你赶呀赶,反正赶不到地里,

    得了吧,你就甭赶啦。

    嘟嘟嘟……

    “啊哈!又没有跑到。把身子弯下来。驾!古利萨雷,向前冲啊!乌拉, 这是我的古利萨雷!”

    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第一卷 第十章

    夜。深夜。老人老马。在峡谷口上,燃烧着一堆篝火。风吹着,火焰 忽起忽落……

    溜蹄马感到身下的泥地又冷又硬,它的一侧已经冻僵了。后脑勺紧很 象块铁疙瘩,头有气无力地忽上忽下颤动着。那情景,如同它的两条前腿被 钉上脚钦,只能一蹦一跳那样,如同它无法挣脱脚镣,无法尽情飞跑那样。 它多么渴望能撒开四蹄自由自在地纵情驰骋,让马蹄跑得发烫;多么渴望在 大地上空飞翔,好痛痛快快地尽情呼吸;多么渴望立即飞到牧场,好大声嘶 叫,呼唤着马群,让母马、儿马都跟它一起在辽阔的长满艾蒿的草原上飞跑。 但是铁链子紧紧地束缚着它。它孤零零的,拖着叮当作响的链子,象个逃犯, 一步一蹦,一步一跳地走着。四野里空『荡』『荡』、黑沉沉、冷清清的。阵阵夜风 刮得月儿闪烁。当溜蹄马蹦跳着,抬起头,随后象块巨石那样倒在地上,垂 下脑袋时,月亮仿佛在它的眼前升起了。

    忽明忽暗,忽明忽暗……眼睛都看累了。

    铁链叮当作响,腿上鲜血淋淋。一蹦,一跳,又一蹦,一跳。四野里 黑沉沉、空『荡』『荡』的。带着这到脚镣走了多久呵!带着这副脚锻,寸步难行呵!

    在峡谷口上,燃烧着一堆篝火。溜蹄马感到身下的泥地又冷又硬,它 的一侧已经冻僵了……

    

第一卷 第十一章

    两星期后,又该转移到新的放牧地点,又该进山了。待上整个夏天, 整个秋天和冬天,直到来年开春。搬一次家可真费劲呀!也不知哪儿来的那 么多破破烂烂的东西。难怪吉尔吉斯人有句老话:要是你觉得穷,你就不妨 搬搬家。

    该着手准备搬迁了,有多少杂七杂八的事该做——得去磨坊,上市场, 找鞋匠,去寄宿学校看看儿子……塔纳巴伊成天象失魂落魄似的,那些天, 在他老婆眼里成了个怪人。一大清早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急急匆匆跑去放 马去了。中午回来吃饭的时候,脸『色』阳汉,神情激动。时时刻刻象在等着什 么意外,总是那样提心吊胆的。

    “你怎么啦?”扎伊达尔探问道。

    他总是默不作声,只有一次说了,

    “前几天我做了个噩梦。”

    “你这是跟我打马虎眼吧?”

    “不,是真的。老是摆脱不开。”

    “活到这一天了!难道不是你,在村里带头不信鬼神的?难道不是你, 遭到了那些老太婆的咒骂的?塔纳巴伊,你这是老啦。你呀,成天围着马群 转,眼下要搬迁了,你却满不在乎。难道我一个人能照应两个孩子?你最好 去看看乔罗。正正的人在搬迁前总得探望探望病人的。”

    “来得及,”塔纳巴伊挥挥手说,“以后再说。”

    “以后什么时候?你是怕困苦还是怎么的?咱们明天一起回去,把孩子 们也带上。

    我也该回去一趟才是。”

    第二天,他们请邻居的一个小伙子照看着马群,全家骑上马动身了。 扎伊达尔带着小女儿,塔纳巴伊带着大女儿,让她们坐在马鞍前面,回村去 了。

    他们在村子的街上走着,同遇见的熟人一一打着招呼。在打铁铺附近, 塔纳巴伊突然勒住了马。

    “你等等,”他对妻子说。他下了马,把大女儿抱到妻子身后的马背上。

    “你怎么啦?上哪儿去?”

    “我马上就来,扎伊达尔。你先走吧。告诉乔罗,说我马上就来。办事 处中午关门,有件急事得办。另外,得去趟打铁铺。弄点马掌和钉子,到搬 迁时用。”

    “两个人不一起去,怕不太好。”

    “不要紧,没什么的。你先走吧,我马上就来。”

    塔纳巴伊既没有上办事处,也没有去打铁铺。他直奔马厩而去。

    他急急冲冲的,也没叫唤谁,径直走进了马棚。马棚里半明半暗的, 他的眼睛好一阵才慢慢习惯。他直感到嘴里发干。马棚里空空的,没有一点 声音:所有的马都出去了。

    塔纳巴伊朝四围察看一下,如释重负似地嘘了口气。他从边门走进院 子,想看看马倌。

    可结果,他看到了这些天来一直担惊受怕的事。

    “我早知会这样,这些混蛋!”他捏紧拳头,小声骂道。

    古利萨雷站在凉棚下,尾巴上缠着绷带,脖子上系着绳子。在两条撇 得很开的后腿中间,夹着一个血肉模糊的、水罐那么大小的鼓包。溜蹄马一 动不动地站着,没精打采地把头埋在饲料槽里。塔纳巴伊咬着嘴唇,气得直 哼哼,本想走到溜蹄马跟前,但实在没有这个勇气。他心里难受极了。瞧着 这空『荡』『荡』的马棚,空『荡』『荡』的院子,瞧着那孤零零的骟马古利萨雷,他揪心似 地难受。他转过身来,一句话没说,慢慢地走开了。事情已无法挽回了。

    晚上,当他们才回到家里,塔纳巴伊伤心地对妻子说:

    “我的梦应验了。”

    “怎么啦?”

    “刚才作客时不便说。古利萨雷往后不会再跑回来了。你知道他们干什 么啦?把马骟了,这些混蛋!”

    “我知道了。所以才拖着你回村一趟。你怕听这个消息,是吧?有什么 好怕的?你又不是小孩子!骟马,这不是头一回,也不会是最后一回。自古 以来就这样,往后,还是那样。这事谁都明白。”

    对此,塔纳巴伊无言以对。只是说:

    “不,反正我觉得,我们这个新来的『主席』不是好人。我心里明白。”

    “哟,你算了吧,塔纳巴伊,”扎伊达尔说,“把你的溜蹄马给骟了,一 下子连『主席』也变成坏人了。干什么这样呢?他是新来的人。事情一大摊,困 难不老少。乔罗都说了,现在上头正在研究农庄的情况,会给点支援的。说 正在制订一些计划。你呀,看问题总不合时宜,咱们在山沟沟里呆着,能知 道多少呀……”

    吃完晚饭,塔纳巴伊又去放马去了,在那里一直呆到深夜。他骂自己, 他强使自己把那些事都忘掉。但是,白天马棚里所见的情景怎么也赶不开会。 他绕着马群,在草原上兜着圈子,一边思量开了:“兴许,真的不能这样看 人?当然,这样不好。想必是我老了,放了整整一年的牲口,什么情况都闹 不清了。可是,这样的苦日子,要熬到哪年哪月呢?……你要听听他们说的, 好象一切都满不错的。得了,就算我错了吧。谢天谢地,我错了倒好说些。 可兴许,别人也都这么想呢……”

    塔纳巴伊在草原上来回兜着圈子,他,满腹疑团,苦苦思索,但又找 不到答案。他不禁回想起刚刚建立集体农庄时的情况。那阵子人人都满怀希 望,他们也一再向大家保证,以后要过上幸福的日子。接着,就是为这些理 想拚死斗争。把旧事物彻底埋葬,把一切都翻个个儿。结果怎样呢?——开 头,日子过的真不赖。要不是后来这场该死的战争,还会过得更好些。可现 在呢?战争过去了多少年了,农庄的家业就象座破毡包,成天修修补补。今 天这儿打了块补丁,明天那儿又『露』出了个窟窿。什么道理呢?为什么农庄不 象从前那样,是自己家的,倒象是别人家的呢?那阵子会上作出的决定就是 法律。

    人人都清楚,这个法律是自己订的,所以非得照办不可。可现在的会 议——尽扯些空话。

    谁也不管你的事。管理农庄的,好象不是在员群众,而是某个外来人。 仿佛只有外来人才更高明,才知道该做什么,怎么干更好,怎样才能把经济 搞上去。农庄经营,今天这个样,明天那个样,来回折腾,不见半点成效。 碰上什么人,都叫人提心吊胆的——随时随地会给你提几个问题:喂,你可 是党内的人,农庄成立时嗓门扯得比谁都高,你现在倒给我们解释解释,这 是怎么搞的?怎么回答他们呢?哪怕上头召开个会,讲点情况也好。哪怕问 一问,谁有什么想法,什么担忧也好。可不是这样。区里来的特派员好象眼 光前的也不一样。从前,特派员深入群众,平易近人。可现在,一来就钻进 办事处,冲着农庄『主席』直嚷嚷。至于村苏维埃,从来就不理不睬。在支部会 上发起言来,颠来倒去就是国际形势,至于农庄情况,好象就无关紧要了。 好好干活,完成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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