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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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古利萨雷-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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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利萨雷喜欢主人这时的心情,它按照自己独特的方式也喜欢这个女 人。它能认出她的体态,认出她走路的姿势,凭它灵敏的嗅觉,甚至能闻出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奇异的花香——那是丁香花的香味。她的脖子上挂着 一串用于丁香花劳穿起来的项链。

    “你瞧,它多么喜欢你,贝贝桑。”塔纳巴伊对她说,“你好好『摸』『摸』它, 多『摸』『摸』。

    瞧,它竖着耳朵听着响。简直象头牛犊子。有了它,现在马群不得安 生了。你要是放任不管,它就跟公马咬架,象狗似的。现在只好把它骑出来, 我都担心,会不舍伤了它的筋骨。还大娇嫩呢。”

    “是呀,它倒是喜欢的。”她若有所思地回答说。

    “你是想说,旁人不喜欢?”

    “我本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们都不是那种谈情说爱的年龄了。我挺可怜 你。”

    “那是为什么?”

    “你不是那种人。往后你会痛苦的。”

    “那你呢?”

    “我算什么?——一个大兵的老婆,寡『妇』。而你……”

    “我,是监察委员。这会儿路上碰见了你,有几件事向你调查调查。”塔 纳巴伊想开个玩笑。

    “你怎么老是在调查情况呢,小心点。”

    “哎,我这又怎么啦?这不是——我走我的服你走你的路。”

    “我是走我的路,咱们俩走的不是一条道。好吧,再见了。我没工夫。”

    “你听着,贝贝桑!”

    “什么呀?别这样,塔纳巴伊。何苦呢?你是聪明人。没有你,我已经 够受的了。”

    “怎么啦,我是你的仇人还是怎么的?”

    “你这是跟自己过不去。”

    “怎么理解呢?”

    “随你的便。”

    她走了,而塔纳巴伊骑着马在大街上走着,装成去什么地方办事的样 子。他拐个弯,朝磨坊或学校的方向走去,兜了个圈子,又回到了原来的地 方,为的是哪怕能远远地再看望一番。看着她从婆婆家走出来(上工的时候, 她把女儿放在那里),牵着小姑娘的手,朝村子尽头的家院走去。她身上的 一切,包括她那种竭力不朝他这边张望、径直走路的样子,她那黑头巾下白 净净的脸,她的小闺女,还有旁边跑着的小狗,——所有这一切,他都感到 无比的亲切。

    最后,她进了院子,消失不见了。这时候,他才朝前赶路。一路上他 想象着:她如何开了门,进了空『荡』『荡』的家,如何脱下破旧的棉外套,只穿一 件连衣裙跑去打水,如何生了火,给小姑娘梳洗、喂饭,如何从牛群里接回 母牛,最后,到了夜里,如何孤单单地躺在黑漆漆的、冷清清的屋里,反反 复复地说服自己,也说服他:他们两人无法相爱,他是个拖家带口的人,在 他这样的年龄还爱上别人未免可笑,什么事情都得适可而止,他的妻子是个 好人,所以更不应当使她的丈夫再为别的女人烦恼。

    塔纳巴伊思绪万千,很不自在。“看来,命中没有缘分。”他思忖着, 凝视着河那边烟雾绕绕的远方。他哼起一支支古老的曲子,把那些烦心的事; 农庄啦,孩子们的衣服鞋子啦,朋友仇人啦,已经好几年不讲话的哥哥库鲁 巴伊啦,还有那偶然梦见、但总要出一身冷汗的战争啦——把这人世间的一 切烦恼,统统抛到脑后。他暂时忘记了他经受过的一切,以致他都没有觉察 到,马正在浅滩上涉水过河,等上了岸,重又奔跑起来。

    一直到溜蹄马感到近处的马群,加快了步子飞跑的时候,塔纳巴伊这 才回过神来。

    “驾!古利萨雷,你这是往哪儿跑?!”塔纳巴伊如梦初醒,便抓紧了缰 绳。

    

第一卷 第五章

    不管怎么说,那个年头无论对塔纳巴伊,还是对溜蹄马来说,都是黄 金时代。一匹千里驹的名声,不下于一个足球健将的荣誉。昨天的『毛』孩子, 成天在后院追着足球,今天忽然间变成了天之骄子,变成了行家议论的中心, 群众欢呼的对象。只要他能命中球门,他的声誉便与日俱增。后来,他渐渐 退出球场,最后被彻底遗忘。而首先把他忘记的,往往是欢呼声喊得最响的 人。一代球王终于让位于后起之秀。一匹千里马发迹的过程,也是如此。当 它在比赛中独占鳌头时,它名声四起。唯一的差别也许只在于:马是无人忌 恨的。马是不舍嫉妒马的,而人,谢天谢地,还没有学会忌很起马来。尽管, 怎么说好呢?——有了嫉妒心,就会不择手段。真有这样的情况:有人嫉妒 心太重,为了报复,竟把钉子针到对方马的蹄子里。哎哟,这可是恶毒透顶 的嫉妒心肠!……不过,这事且由它去吧!……

    托尔戈伊老汉的预言实现了。这一年的春天,溜蹄马象颗明星,一跃 而起。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所有的人都异口同声:“古利萨雷!”“塔纳巴 伊的溜蹄马!”“咱们村的宝贝!”……

    而那些拖鼻涕的娃娃们,还没有学会发“p”这个卷舌音呢,个个学着溜 蹄马飞跑的架势,在尘土飞扬的大街上奔来跑去,争先恐后地直嚷嚷:“我 是古利萨雷!”“不,我是古利萨雷!”“妈妈,你说,我是古利萨雷!”“驾, 冲啊!哎——,我是古利萨雷!”……

    什么叫荣誉,它有多大的威力,这点溜蹄马是在它参加第一次赛马时 才有所了解的。

    那天正是五一节。

    群众大会之后,在河边的大片牧场上举行各种竞技比赛。无数的人群, 或步行,或骑马,从四面八方汇集拢来。有的是从邻近的国营农场来的,有 的是从山里来的,有的甚至是从哈萨克斯坦赶来的。哈萨克人把他们的骏马 排成一溜,让大家观看欣赏。

    大伙儿都说,象这样盛大的节日,在战后还是头一回哩。

    一大早,塔纳巴伊就给古利萨雷备上马鞍,特别仔细地检查了马肚带, 又试了试马镫系的是不是结实。溜蹄马从他的闪光的眼睛和颤抖的双手,预 感到即将发生非同寻常的事情。主人显得十分激动。

    “喂,古利萨雷,给我留神点,不许有错!”他一边给古利萨雷梳理着马 鬃和额发,一边小声地叨叨;“你听着,可不要给自己丢脸!你听着,咱们 没有这个权利!”

    人们吵吵嚷嚷,跑来跑去,在这种激动不安的气氛中,感觉出人们热 切期待的心情。

    邻近的几处放牧点上的牧民们,早已备好了自己的坐骑。野小子们也 都上了马,大声喊叫着,在四周穿梭似地跑来跑去。随后牧民们从四处集合 拢来,一齐向河边拥去。

    牧场上人欢马叫,古利萨雷困『惑』不解。河面上空,牧场上空,河滩地 两旁的小山包上空,回响着一片笑语喧哗。那些五颜六『色』的头巾和衣裙,那 些鲜红的旗子,那些雪白的『妇』女头饰,弄得古利萨雷眼花缭『乱』。所有的马都 备上了最精巧的马具。马镫铿锵作响,马嚼子和马脖子上的小银铃清脆悦耳。

    驮着骑手的群马,在队列里拥挤着,急躁不安地倒换着蹄子,创着泥 地,跃跃欲试。

    几个老人——大会的裁判,在圆场上显示着矫健的骑姿。

    古利萨雷感到,它的心情越来越紧张,全身的力量与时俱增。它觉得 周身火烧火燎似的,而要摆脱这种状况,就得立即冲进场地,飞奔而去。

    当裁判发出进入场子的信号,塔纳巴伊使松开缰绳。溜蹄马载着他飞 到场子中央,打了个盘旋,不知往何处奔跑。两旁的人群里响起一片喊叫声:

    “古利萨雷!古利萨雷!……”

    凡是参加这次赛马的人,都出场了。不下五十多名骑手。

    “请求人民的祝福!”大会的总指挥庄严地宣布。

    剃着光头、额上缠着手巾的骑手们举起五指伸开的双手,在夹道欢呼 的人群中间走过。于是从队伍的这头到那头,响起了异口同声的祝福声:“阿 门!”于是几百双手举到额头,随后,手心贴着脸面,象一股股山涧似地落 下来。

    这之后,骑手们扬鞭抖缰,飞驰而去,奔向设在九公里开外的起跑处。

    与此同时,场地上开始表演各种竞技:徒步的人跟骑手角斗,骑手摔 跤,跑着马拉起地上的硬币等等。不过这些都只是开场锣鼓,好戏将在骑手 们飞驰而去的地方开始。

    古利萨雷在途中急躁不安起来,它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老是勒住缰绳。 周围的马欢蹦『乱』跳,神气活现。马是那么多,而且全都在飞奔疾驰,溜蹄马 不禁勃然大怒,急得它全身颤动起来。

    最后,所有的马头摇着头在起跑线 l 排成一行,裁判纵马在队列的正 面从这一头跑到那一头,然后举起一条白『毛』巾。大家屏住气息,兴奋激昂, 严阵以待。手上的『毛』巾挥了一下。群马立即冲了出去。古利萨雷精神大振, 跟随着也猛冲前去。急骤的马蹄,象千百个鼓槌,擂得大地咯咯作响,扬起 了滚滚烟尘。在骑手们的呐喊声和吆喝声中,群马都舒展开四肢,疯狂地疾 驰起来。只有古利萨雷,因为不会跃步大跨,还是用它那溜蹄马的步式跑着。 这是它的弱点,也是它的力量所在。

    开始的时候,所有的马都挤在一起,但几分钟后渐渐拉了开来。古利 萨雷对此毫无觉察。它只看到一些跑得飞快的马已经赶过了它,跑到前面的 大路上去了。马蹄下飞进出来的发热的碎石子和一块块干泥巴纷纷打到脸 上。四周,群马在飞腾,骑手在呐喊,皮鞭在呼啸。升起了团团烟尘,越聚 越多,象朵朵云彩在地面上空飞扬。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汗味、靴油味和马 群践踏后的艾蒿的气味。

    就这样差不多跑了一半的路程。溜蹄马的前面还有十几匹马在飞奔, 那种快速,是它望尘莫及的。在它身旁渐渐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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