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古利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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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别了,古利萨雷-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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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差不多跑了一半的路程。溜蹄马的前面还有十几匹马在飞奔, 那种快速,是它望尘莫及的。在它身旁渐渐安静下来:不少马落在后头了, 但是,还有马在前面遥遥领先,而缰绳又老是不让它自由奔腾,这使得溜蹄 马狂暴异常。由于恼怒,也由于疾风,它的两眼发黑,道路飞一般地在脚下 消失,太阳象个徐徐下落的火球,迎面滚来。热汗湿透了全身,溜蹄马出的 汗越多,便越感到轻松自如。

    终于,那些跑马感到有些累了,渐渐放慢了速度,而溜蹄马才刚刚来 劲。“驾!古利萨雷,驾!”它听到主人的声音,于是太阳在它面前滚动得更 快了。在它眼前,闪过一张张被赶上又被甩在后面的、气得扭歪了的骑手的 脸,一根根在空中飞舞的马报,一个个呲牙咧嘴、气喘吁吁的马头。刹那间, 马勒和缰绳失去了控制,古利萨雷不再感到鞍子和骑手的存在——它周身燃 烧着一股想腾云驾雾的烈火。

    在它前面始终有两匹飞马并驾齐驱,一匹马青灰『色』,另一匹火红『色』。 两匹马各不相让,风驰电掣般地跑着,身后不断响着骑手们的叫喊声和马鞭 的呼啸声。这是两匹强劲有力的跑马。古利萨雷久久地追赶着它们,只是到 了一段上坡路时才终于超了过去。它飞身跃上一个小山包,仿佛窜上一个高 高的浪峰,瞬息间它较似鸿『毛』,凌空飞腾。它感到喘不过气来,阳光明晃晃 地更加刺眼,于是它飞一般地冲下坡去,但很快就听到身后追赶的马蹄声。 那青灰马和火红马并不服输,它们从两边同时造了上来,紧紧挨着它,再也 不落后一步了。

    就这样,三匹马飞速前进,头挨着头,变成了一个整体的运动。古利 萨雷仿佛觉得,它们此刻根本不是在飞跑,而是处在某种奇异的、失去知觉、 失去音响、停滞不动的境况之中。甚至可以看清楚身旁两匹马的眼神,它们 紧张得拉长了的脸,紧紧咬住的嚼铁、笼头和缰绳。青灰马目光凶悍、固执; 而火红马激动异常,它的目光犹豫不定地朝两分转溜。正是它头一个开始落 后了。先是它略带愧『色』的『迷』惘的眼神消失了,随后它的脸、它的一对胀鼓鼓 的鼻孔隐役了,最后连马也不见了。而青灰马也渐渐落后了,它紧紧追赶着, 显得更加痛苦,为时更长。它仿佛在狂奔中正渐渐死去,它的眼睛由于无能 为力,由于恼很,渐渐发直。它还是落后了,尽管始终不愿认输。

    当劲敌被甩在后头,仿佛呼吸也感到较快些了。而在前面,已经现出 了银光闪闪的河湾,绿茵如毯的草地,从那里隐约传来了人群的吼叫声。那 些最最卖劲的拉拉队员们原来早已在路旁等着了。他们骑在马上,大声喊叫 着“加油!加油!赶上!赶上!”在路旁飞跑。这时刻溜蹄马突然感到一阵 虚弱。还有一段距离。后头怎么样,是否还有马在追赶——这一点,古利萨 雷已经一无所知了。它感到再也跑不动了,它没有一点气力了。

    但是在前面,人声鼎沸,人头浮动,那些骑马的、不骑马的人们已经 挥动着袖子迎面奔跑过来,喊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了。忽然间,溜蹄马 清清楚楚听到人们在叫:“古利萨雷!古利萨雷!古利萨雷!……”于是古 利萨雷象呼进空气那样,把这些叫喊声、赞许声和欢呼声都吸进了体内。它 精神为之一振,带着这股新的力量,向前猛冲过去。晦,人哪,人哪,什么 样的奇迹是人所不能创造的呵!……

    在经久不息的喧哗声中,欢呼声中,古利萨雷跑过了闹哄哄的欢迎者 的夹道,然后它放慢步子,在牧场上兜着圈子。

    且慢,这还没有完。此刻,无论是古利萨雷,还是它的主人,都身不 由己了。当溜蹄马稍稍缓过气来,安静下来,人群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把 胜利者团团围住。于是,重又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古利萨雷!古利萨雷! 古利萨雷!”与此同时,也响起了它丰人的名字;“塔纳巴伊!塔纳巴伊!塔 纳巴伊!”

    人们还为溜蹄马准备了出『色』的接待。威风凛凛的、腾云驾雾似的古利 萨雷被带上一处高台。它,昂首挺立,双目炯炯发光。溜蹄马在一片赞美声 中如痴如醉,它时而扬鬃舞尾,时而侧身迈步,那架势,仿佛要腾空而起, 再一次纵情驰骋。它知道,此刻它英姿勃勃,矫健剽悍,而且名声赫赫。

    塔纳巴伊骑在马上,以胜利者的姿态,举起五指伸开的双手,绕着人 群,各处转悠。

    于是从人群的这头到那头,重又响起异口同声的祝福声:“阿门!”又 是几百双手举到额头,随后手心贴着脸面,象一股股山涧似的落下来。

    这当儿,在数不清的人群中间,溜蹄马忽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女人。 当她的手掩面而下时,古利萨雷一下子就认出她来,虽说这回她头上系的不 是那块小小的黑头巾,而是一块白披巾。她站在人群前头,那样容光焕发, 那样喜气洋洋,一双眼睛,如同阳光下急流中的石子闪闪发亮,一眨不眨地 瞅着他们。古利萨雷习惯地朝她的方向探过身子,想在她身旁待上一会儿, 好让主人跟她交谈几句,好让她用那双美妙的手——如同那匹额际有颗星星 的小红马的嘴唇那样柔软的敏感的手,蹭蹭它的鬃『毛』,搂楼它的脖子。可是 不知为什么,塔纳巴伊却拉了一下缰绳,转向别处。溜蹄马又探过身来,朝 她走去。

    简直不明白主人的心思。难道主人没有看到,这里站着那个女人,他, 主人,不是该跟她聊上几句的吗?……

    第二天,五月二号,同样是古利萨雷的节日。这一天中午,草原上举 行一种别开生面的足球赛——叼羊比赛。队员人人骑着马,不过争夺的不是 足球,而是一只无头的死羊。山羊的『毛』又长又结实,所以骑手们很容易从马 上抓住羊腿或者羊皮。

    草原上重又响起祝福声。大地重又响起擂鼓般的轰隆声。一大帮热心 的拉拉队员骑在马上狂呼『乱』叫,围着那些参加抢羊比赛的骑手们奔来跑去。 而古利萨雷再次成了这一天的主角。这一回,由于它名声在外,一上场就成 了争夺中的劲敌。但是,塔纳巴伊体惜它的精力,准备待到比赛结束时,到 “阿拉曼”时,才让它使出全部劲来。因为到那时将宣布自由争夺开始—— 谁灵活,快速,谁就可以把山羊拖回自己的村里。大伙儿都盼着这“阿拉曼”, 因为这是整个大会的压轴戏,另外,任何一个骑手都有权参加,谁不想碰碰 自己的运气呢。

    五月的太阳,这时已沉落到远方的哈萨克斯坦那边去了。那太阳,象 个大蛋黄似的,圆鼓鼓的,混沌沌的,甚至不用眯缝起眼睛,就可以直直地 看着它。

    黄昏以前,吉尔吉斯人和哈萨克人一直飞跑不息。骑手们在马上探身 向下,抢起死羊来。他们穷追猛赶,你争我夺,一会儿『乱』哄哄地扭成一团, 一舍地呐喊着,朝原野上四散奔去。

    直到草原上跳动着长长的五光十『色』的影子,老人们最后决定“阿拉曼” 开始。死羊被扔进场内。“阿拉曼!……”

    骑手们从四面八方冲向死羊,挤成一堆,谁都想从地上捡起死羊。但 是太挤了,要捡起羊来却不那么简单。马都气得呲牙咧嘴,象发了疯似的『乱』 转着,嘶咬着。古利萨雷在这场争夺战中一筹莫展。它多想立即飞到开阔的 草原之上,但塔纳巴伊却怎么也抢不着山羊。骤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 “截住,哈萨克人抢着了!”只见从骑者的圈子里,冲出一个哈萨克小伙子, 骑着一匹野『性』勃发的红鬃马,身上的一件军便服已经撕破了。他猛冲开去, 一手拽紧死羊,并用脚蹬夹住。

    “截住!截住红鬃马!”大伙儿喊叫着,穷追猛赶起来,“快,塔纳巴伊, 眼下只有你能追上他了!”

    马鞍下挂着晃『荡』的山羊,哈萨克人纵马朝太阳落山的方向疾驰。仿佛 是,再过片刻,他就会飞进这个烧得通红的太阳,化作一股红『色』的烟雾。

    古利萨雷真不明白为什么主人老勒住缰绳。但是塔纳巴伊心里清楚, 必须让这位哈萨克的神骑手既要甩开后面追逐的人群,又要远离开赶来帮忙 的哈萨克老乡们。一旦他们的飞骑团团围住红鬃马,那么再费多大的劲,也 就无法夺下这头已经失了手的山羊了。

    只有单独跟他角斗,可能还有成功的希望。

    塔纳巴伊看准时机,让溜蹄马全速飞奔。古利萨雷的整个身子贴着地 面,那大地似乎要撞上落回了。于是,后面的马蹄声和呐喊声一下子落后了, 远去了,而眼红鬃马的距离越来越缩短了。那马,因为载着重物,所以赶上 它并不怎么困难。塔纳巴伊拨过溜蹄马,转到红鬃马的右侧。因为死羊由骑 手的腿夹着,正挂在马的右侧。瞧,两匹马已经并驾齐驱了。塔纳巴伊认马 鞍上弯下身来,想拽住羊腿,把羊夺过来。但是哈萨克人敏捷地把战利品从 右侧一下扔到左侧。两匹马继续朝太阳的方向飞奔。此刻,塔纳巴伊得稍稍 放慢速度,以便从左侧靠上去。很难驾驭溜蹄马,让它离开红鬃马,但最后 还是巧妙地绕了过去。可是这个穿着破上衣的哈萨克人又把死羊扔回到原来 的一侧。

    “好小子!”塔纳巴伊火辣辣地大叫一声。

    两匹马继续朝太阳的方向飞驰。

    再要冒险就不行了。于是塔纳巴伊把溜蹄马紧紧地贴近红鬃马,自己 扑过去趴到对方的鞍领土。那人想挣脱开去,但是塔纳巴伊死活不放。溜蹄 马的速度和灵巧使他差不多躺在红鬃马的脖子上了。他从右侧行动很是得 劲,他腾出双手,够着了死羊,使劲执将过来。一下子,他就把山羊夺过一 半了。

    “抓紧了,哈萨克老弟!”塔纳巴伊城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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