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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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世界-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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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依旧同来同往。但匆忙之际,子金不必说,自然无着,成本所收回者,亦不及十成之四。其夫与我夫之号,相去不过二十家,曾经一面。此番又闻人谈及妹之踪迹,假托亲戚,代禀关员,带回中国,妹才得离囚出禁。

    〃咳!诸位姊姊啊!诸位妹妹啊!白种女重于男,彼地为自由平等之产乡,女权尤为发达,乃同一神圣不可侵犯之女身,独独视我中国人以为可欺可侮,诸位姊姊啊!诸位妹妹啊!苟有血气,谁能甘心?并且彼国既有中国之男子侨居,或母或『妇』,乃概禁不使往,生生的离人家室,是何人情?是何法律?今日抵制这件事,男子之责任固然不可放弃,我姊姊妹妹所负的责任,也并不轻。

    〃为什么缘故呢?在外之男子,一时之间,既不能全数归来,自然必有续往之女人。不趁此时并力与外人争持,受害安有已时?咳!诸位姊姊啊!诸位妹妹啊!妹一身所经历者已经如是,尚有不堪言不忍言之奇丑极辱,使我女子含羞饮泣,无可如何,而其祸根都从《工商部或例案》孳『乳』化生。刚才会长宣言与外人争例,不废不解,探骊得珠,固不愧为扼要制胜之先着,倘然能如所愿,妹还有一层,要请与外人严明要约,例既废不得再引案。〃张氏起问道:〃怎还有什么案呢?〃友兰道:〃便是累年被禁、被逐、被焚屋、被伤人种种的旧案了。审时不许有公证人,只供判语不许载之报章,一任关员上下其手。所以例不具者,比之案,例所宽者,又附之案,我同胞遂无一人得出于网之外。并且例之繁苟,众人犹可得见,案则遁于若明若昧之乡,虽公使领事,无权得而查阅。故争改约不如争废例,争废例并须争废案,不如是不足以满志。

    〃诸位姊姊啊!诸位妹妹啊!我辈今日若同『政府』通电,同疆吏通书,在中国的旧习,非但无人信从,且将以为『荡』检逾闲,论不定不生阻力。但谁无父?谁无夫?谁无兄弟子女?门内的言论,决无人能相顾问。却是由家可推之亲,由亲可推之友,势虽不可见,力量其实不小。诸位姊姊啊!诸位妹妹啊!其我旅外十万同胞的耶和华啊!〃一鞠躬,一点头,闪身便要下台。张氏急起,把他双手执住。

    

黄金世界 第十三回 通别绪且留尺素 鼓天风忽折竿旗

    友兰回头,见是张氏,忙道:〃姊姊尚有何言?〃张氏道:〃斜阳欲落,夜『色』初生,也须散会了。请问姊姊居停所在,以便造门奉访。〃友兰道:〃妹寓南市,相离极远,姊姊今夜如无事,愿陪回栈,小坐片时。〃张氏大喜,当下又宣明几条会章,另举两位副会长,订定五日后各将运动情形到会报告,再行择期集议美货的问题。各事议定,摇铃散会。

    张氏邀友兰同车回栈。怀祖、建威恰犹未归。友兰入房,见壁间一幅五人合照的小影,问道:〃姊姊也在学堂么?〃张氏道:〃是。这几位都是同学,此番因放署假,才来上海,不久就要回堂。〃友兰道:〃怪不得会长一席,姊姊要请另举。

    妹原疑心,既已做了开会的领袖,又不肯充当会长,难道是防后患,自占地步不成?原来还要回堂。〃张氏笑道:〃回堂呢,极早尚有一月,暂当几日会长,原无不可,但妹既非生长此邦,此番又匆匆假道,发端之始,不过揽其大纲,到实行时,千条万绪,节目繁多,非熟悉情形者,殆难下手。妹自揣不能胜任,故请诸姊姊另举他人,若防后患,也不在大众风靡时出身犯难了。姊姊是移家来沪,还是偶然经过?〃友兰道:〃妹有一弟在此经商,偶来小住,适逢胜会,因做个不速之客,把身历的苦情,借此发表,聊泄数年郁抱。〃张氏道:〃我姊妹所遇不幸,丁此屯艰,只有人人都把挑在肩上,百斤不说轻,千斤也不说重,希冀有个挽回。〃友兰道:〃想呢,固不能不作如是想,但言之非艰,行之维艰,只好且看后来。〃互相感叹了一回,友兰辞去。

    张氏独自一人,觉得寂寞,翻了一本《女界钟》,借书下酒,正在入神,门环响处,知是怀祖归来。不想袅袅婷婷,站在身边,依然是个苏隐红。

    张氏停杯惊问道:〃适从何来?〃隐红道:〃我来已久,会应家姊姊在此坐谈,妹不愿多见生客,故此避开。〃张氏道:〃姊姊既未他行,今日如何负约,不到园中呢?〃隐红道:〃妹曾去来。姊姊狂言乍发,雄辩方酣,不欲骤来惊动,一会应家姊姊上坛了,哀情苦语。使人闻之发狂,妹遂趋出,辗转筹思,才知昨日与姊辩论者无一非误,明日决计回山,多则两月,少则一月,仍当出门,愿订相见之地。〃张氏沉『吟』道:〃妹学期未满,尚须重返伦敦,惟迟速之期,未到预料,当在何处会晤呢?〃又想了一想,问道:〃姊姊能到香港么?〃隐红笑道:〃不要说是香港,即伦敦又何不可去?

    〃张氏道:〃先到香港的妥当。〃就把陈氏寓处告知,说:〃请姊姊先在上海一探,妹他行,便到香港,必可相见的。〃隐红问明备细,也不多坐,匆匆即走。

    张氏仍是一人自斟自饮,约及戌正,才见怀祖入房,先问一番会中的情形,转告建威,才来说道:〃今日有件奇闻,会中有人谈及么?〃张氏道:〃是何奇闻,却无人道及。〃怀祖道:〃拒约领衔人不是钦幼琛么?昨日有人前往,告以有人谋害,力劝暂避其锋。钦君先曾接过两封信,都说的何人何人闭门设计,将不利于其身,知事有因,今日写了一封留别书,登在报上,劝大众俟其死后,仍抱定不用美货的主意,坚持力争,勿为野蛮举动,贻人口实,并将自己日间所到的地方,办事的时刻,一并登录,候人下手,你道奇不奇?〃张氏道:〃真奇真奇,抵制的议论,起自檀香山,办法亦其所拟,钦君又不过商会中一人,偶然领衔,害彼一人,难道能解我全局不成?〃怀祖道:〃若辈不如是计算,以为钦君创首,全国受其愚,弄钦君一死,他人将有戒心,不敢复与为难,若辈便可畅所欲为。至于商会中人,却决无继钦君起者。其留别书,述及初时合会,都预其谋,及至通电『政府』,便彼此推诿,不肯首先具名,钦君才挺身而出,足见诸人早有畏难怕事的心肠了。〃张氏道:〃商会中无人,安知学界中无人,商会学界无人,安知商会学界以外又无人?个人的交际,甲为乙侮,尚有不平之旁观攘臂代谋,不要说是关系全体,死一钦君,就能遂若辈的私愿,有这样容易?〃怀祖道:〃观中国目前的民气,谓一钦君死,必无一如钦君者起承其后,殆无一人能信此言。然若辈糊涂虫,所见不出眉睫,遂有这些想头。并且钦君接的信,还有些运动『政府』,运动外人的话哩。〃张氏道:〃既如此,所谓设计谋害者,不过恫喝之词,欲令钦君自退,决不致见之实事。但为此书者何人?为此言者何人?自然都为若辈所用。若见钦君不为所动,恐运动『政府』、运动外人的两层,决不能免,倒不可不防。〃怀祖道:〃谚所谓狗急跳墙,人急悬梁,若辈正处跳墙之势,苟可以遂其私,如其愿,自将无所不至。建威所以主疏通者,未始非先虑此。〃张氏道:〃无压缚犹可言疏通,以先顾内国的商人。一有压缚,势必至前定、后定一任若辈之便,讲不得不定的两字了。

    只有用不用是出于个人所自愿,『政府』就肯干预,也不能家家都走去替外人说法,人人都传到替美货推销。若说运动外人,不过强迫『政府』罢了。『政府』权力所不能到,也不愁无辞可复。建威以后也可以死心塌地,不再去说疏通了。〃怀祖道:〃建威自闻此信,也料到运动『政府』、运动外人的两层,迟早总须发见,一发见后,所谓过期不定的一层,无论如何总是空谈,抵制的大局,必致深受其害,故已不作疏通之想,也要服从不用美货的主义了。但我不用美货,又防外人不用华货,这是建威千愁万虑,念念不敢忘的。〃张氏道:〃古人谓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从其说,即以若辈所待钦君者,还而以待若辈。惩其败群之罪,泄我同胞之忿,亦不得谓之过分。但积恶者将自毙,姑且任其自生自灭,只是建威所预虑者势不得免,将如之何?〃怀祖道:〃从前所议,自兴农牧,自开工厂,为现在、为将来,都是力争上游的胜算,且俟机会。想建威决要举行,我辈也略助一臂。〃张氏道:〃是非我夫『妇』所能主,须预告本岛方可。〃怀祖道:〃本岛自然要报明,才能筹款,但此时且不必急,姑视局势之进再行定计罢。〃一宿无话。

    明早,建威见了怀祖,就说道:〃弟昨晚一夜未睡,想钦君所报告行刺的一层,决然是恫喝了。但恐运动外人,以强力迫我『政府』,或将商人定而不出之货,责『政府』之承认,或将商人出而不销之货,责『政府』之不为保护,『政府』仅凭唇舌,理虽长而势不敌,怕还有意外变端哩。〃怀祖踌躇道:〃是诚不可不防。

    但若辈刁险若此,蛮横若此,断无两利并存之势。建威兄有何办法么?〃建威道:〃弟正为不得其策,才致失眠哩。〃张氏恰在门外经过,入问缘由,建威一一告知。张氏道:〃外交上的应付不尽关乎兵力,形格势禁,有时亦赖权谋。况且彼国货销的少,他国货必销的多,一旦以抵制问题酿成意外,莫大的交涉,牵动他国商场,我直彼曲,彼敢犯此不韪么?〃正讲得高兴,友兰忽来,张氏赶快接到自己房中,尚未开谈,会长处又有密信,交干事员王韵芳面递。张氏拆开一看,说是传闻厦门美领署悬旗之竿,为暴徒拆断,领事照会关道,严词诘责,似此轻率粗慢,授人口实之举动,于争例之前途,太有关碍等话。

    张氏仰首沉思,约过五六分钟,才问韵芳道:〃厦门有无商会与上海可通声气么?〃韵芳道:〃厦门商会开办已久,为抵制事与此间亦时通消息。〃友兰道:〃既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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