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不需要特别的本事。没什么,没什么……她是列宁格勒人。”
“你,尼古拉·米哈伊洛维奇,更习惯于告诉别人们发奖金,”党委书记低沉地说,站了起来,”我去告诉他母亲吧。”
斯乔帕与萨什卡这两天都去了大修道院,并认真地捕着鸟。抓到了两只山雀,不知打哪儿来的权为什么飞来墓地的一只麻雀也落到了网里:但斯乔帕从早到晚挨冻,急需查明的事还是没有眉目。戴眼镜和芬兰帽的那个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晚上,斯乔帕回到家里,碰上了不知为什么正在生气的母亲。
“你死到哪里去了!”她责骂儿子说,“整天你在什么地方?”
“咳,妈妈,你叫嚷什么?我出去是有事。”
“连知道都不想知道……别扯谎!你啥事也没有。应该去上班,而你不知在什么地方闲逛。”
“我这是受工厂的委托……”
“啊呀,老天爷,老天爷!炮击接着炮击,而他却满不在乎。你会像科茹赫一样落到炮弹底下去的。”
“瓦夏是在工厂里受伤的,在工作时,”斯乔帕反驳说,“没有什么,他很快就要恢复健康了。”
“恢复健康,你等着吧!不知在哪儿奔来奔去,追鸡撵狗,连明天安葬他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话……安葬谁?”
“瓦夏。”
“你怎么啦!”
“还不相信别人的话。我对你说的是正经话。炮击时,瓦夏在军医院里给打死了。今天安放在共青团委员会里。明天下葬。”
三分未钟斯乔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瓦尔瓦拉·瓦西里耶芙娜继续说着她今天怎样去看望了纳塔利虹,纳塔利姚怎样坐在桌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儿子,像在等他睁开眼睛来看她,她很平静,并没流着眼泪回答她……然而这些斯乔帕都没有听见。他的意识像给分成了两截。在他的头脑里。与脉搏一起跳动着这样两句话:“瓦夏死了。瓦夏没有了。”可是他对这些话不能理解。在记忆的某个深处总存在个活泼、愉快而又坚毅的瓦西卡,不管这可怕的思想如何在敲打,却未能潜入他的另一个意识。
“瓦西卡怎会就此没有了呢?他能躲到哪儿去了呢?是的,我看见他绑着绷带躺在医院里。那又怎样?恢复了健康,就会起床的。他的脚一点也没受伤……战争结束,我们将一起开始学习。要知道这是我们早就说定的啊……”
“瓦西卡死了,瓦西卡没有了,”一个可怕的思想固执地敲打着。“那又怎样?现在死了,随后又将活过来,”斯乔帕的整个身心在抗议,并无论怎样也不能想象瓦西卡从生活中永远消逝了。
“妈妈,我去……”他费劲地说。
“你去哪里?”
“我去……米沙那儿要去一次,”他说,虽然他完全知道,阿列克谢耶夫不在家过夜。
“先吃点吧,会饿着的,”瓦尔瓦拉·瓦西里耶芙娜表示反对,但看到儿子无心吃东西,也就没有坚持。
斯乔帕走到了院子里,不由自主地望了望科茹赫家黑洞洞的窗子,回忆起瓦西卡的请求——为了保暖给窗子加上胶合板,糊上报纸。他没有完成朋友最后的请求。“最后”这个词多么怕人!
“就是说,瓦西卡永远不再请求什么了……就是说,他再也不需要什么了。这是他的最后的请求。”
突然间斯乔帕明白,在他生活中发生了他以前从没想到过的事。在他的简短的一生中,他看到过许多死人。42 年冬天,人们大批大批死亡。死人横卧街头,把他们堆成了堆,用载重车装走。从前线也传来各种各样人死亡的消息,但所有这些不知为什么未触动他的心。
只有现在,当生活中离去了如此熟悉,如此亲密,他如此需要的人时,斯乔帕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死亡。
有一团什么东西塞住了他的喉咙,堵住了呼吸。胸口有个什么东西在发颤。他跑到了第二个院子里,躲在一只混凝上的污水箱后面号陶大哭,痛苦地哽咽着,不觉得脸红,也不掩饰眼泪,他哭了很久。随同痛苦一起,胸中不由自主说出了这样的话:
“哼……可恶的恶棍!”
远处的一个港口开始响起了高『射』炮的撞击声。两辆汽车发出呼哧呼哧和啪啪作响的声音,喧闹地驶过大街。
“油箱里的汽油灌多了,”斯乔帕无意识地思索一下,不知为什么又回想起他们有一次乘“香肠”有轨电车去中央文化休息公回,瓦西卡用左手抓住他的衣领,为使他在转弯时不致跌倒。
第二天早晨斯乔帕起得很早。
“什么!又是委托?”母亲怀疑地问。
“不。我去找米沙,而随后去瓦夏的厂里。你自己说,今天下葬。”
“瞧,我……我忍了又忍,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到时候有你好看的。”
“行了……干吗你一大早就开始!”
匆匆地吃了早饭,斯乔帕穿上衣服,从家里出来到萨什卡那里去。东方的天空一片桔红『色』。天气仍然晴朗而寒冷。“又要炮击了,恶棍,”斯乔帕想了一下。就像回答他一样,又传来了大炮砰砰的声音,不久远处又传来了爆炸声。
萨什卡已准备好去墓地了。捕获的那些鸟激起了他打猎的狂热,不管瓦夏的死亡和安葬,他决定不取消外出,何况昨天傍晚又飞来了一群山雀。让斯乔帕去厂里给朋友送葬吧。这是他的责任和义务,他本人与瓦夏又不特别相好,因此还是去捕鸟。
“可能他就葬在那儿……尼古拉墓地上?”他问斯乔帕。
“不……这个墓地是关闭的。那儿要有特别的批准,只埋葬一些著名的人,”斯乔帕回答,
“好吧,去捕鸟吧……如果有谁问起我,那你说……我……你随便想个借口。”
“谁会问起你呢?”萨什卡感兴趣地说。
“嗯,不一定会。我有一个熟人。他可能顺便来看看。”
“那对他说什么?”萨什卡问,“去大小便了吗?”
“不。这不适合。你最好说,我生病了……或者不。最好说真话。有什么可撤谎的呢?最好我给他打个电话,不过时间太早。还有什么,萨什卡……要是那个人出来干涉……记得那个戴眼镜的假看守吗……你叫他走开点。明白了吗?别怕。他没有任何权利来管。”
“你怎么知道他有权利没有权利?”
“当然知道。你别怀疑……好吧,祝你满载而归……我尽量快回来。埋好瓦夏,立刻去你那儿。我还想出了个主意……最好在那儿偷一个墓碑,树在瓦夏的墓上。这样的墓碑在尼古拉墓地多得很……找一个漂亮的大理石墓碑……”
“它们都有十字架。给共青团员树个有十字架的墓碑那怎么行!”萨什卡反对说。
“这没有什么。十字架可以用凿子凿掉。”
“你可知道,它们有多重?”
“我们不用自己来抬。用载重车。”
“什么地方去找载重车?”
“这不用你『操』心。”
一切商量定,朋友俩分手了。斯乔帕出发去找米沙·阿列克谢耶夫,而萨什卡则出发去捕鸟。
第1卷 第26章罐头焖肉的气味
伊万·瓦西里耶维奇向首长报告作战的进程。
“现在我不再有任何怀疑,将军同志,”他把写满字的一些纸张重新放在公文夹内说,“‘毒蜘蛛’来列宁格勒的目的是为活跃德国侦察机关的活动。他是他们那儿的一个什么官员,而且不是个小的官员。德国人觉得,我们正准备进攻,于是就想出了个什么重大行动。要是他们派遣了‘毒蜘蛛”来到列宁格勒,那就该等着他的毒螫。”
“秋天的毒蜘蛛不很有毒……它们在春天很危险,”将军开玩笑地说道。
“六只脚的是这样,而两只脚在任何季节都不是令人愉快的。”
“同意。讲下去。”
“沙尔科夫斯基是间谍头子,通过他接受任务,”伊万·瓦西里耶维奇继续说,“伦基斯·亚当是他的主要助手和接替人。住在瓦西里耶夫岛过去有个时候曾属于他父母的一幢屋子里。这是第二个秘密接头点。在最近几天里将开始来人。要是沙尔科夫斯基的秘密接头点出事,他们应当去瓦西里耶夫岛的伦基斯那里。”
“您要在那儿设置埋伏,把所有人抓起来。是这样吗?”
“您猜对了,将军同志。我真的在这样想。”
“但为此需要收拾掉『药』剂师。”
“是。伦基斯招认,他们与沙尔科夫斯基在列宁格勒搞了些见不得人的买卖……用『药』品、维生素和肥皂调换各种各样的珍贵物品取利。以此为借口,我们就想把沙尔科夫斯基抓起来。给他时间通知‘毒蜘蛛’,以让后者放心。”
“明白了,”将军沉思着说,”嗯,那墓地上的事呢。”
“这我现在还不十分清楚。初步认为,他们藏在某个墓『穴』里。那儿通过无线电接受命令,那儿是弹『药』库,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发报机那儿没有。我们一直在监视,不然早就测到方位了。”
“嗯,那留声机唱片的秘密呢?”
“还是个秘密,”伊万·瓦西里耶维奇耸了耸肩回答,“很可能这是暗号……但这需要弄清楚。我想在沙尔科夫斯基那里我们将会找到唱片。”
“好吧。我没有异议。唯一我想说明的是缩短期限……您喜欢把一切连根刨,但要做到这一点我们现在时间不够。要抓紧。我们很快将在这个地段开始进攻了。”
“是,抓紧!”
“随后还有一件事……跟孩子们要小心。我懂得,这是些可靠的助手,但由于年轻他们太大胆、太热心、太积极,可能出事。未必您希望对不幸事故负责……同意吗?”
“同意,将军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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