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为何?”沛南山长望向他,目光不似往日那般温凉清澈,而是渐渐染上一层郁色:“他孟尝君从来行事风格乃果杀狠绝,他一心意欲窃国,此乃叛国之贼,我虽非齐人,却受齐庇佑多年,只当以此权衡以报其恩,除其国之一害,更甚至若今日他活着,这整个漕城只怕都将会沦为他迁怒下的牺牲品,我深知他秉性,我若不杀他,难不成就等着这一城之人最终拿来给他泄愤?”
他的背叛跟挟持誓必令孟尝君恼怒成恨,而若当他得知漕城一事只为楚、蔡、燕三国的设计,他被趋为踏路之石,被暗杀、被算计,种种一切定会令他不惜一切坑杀掉所有知情之人。
他百里沛南倘如是必死之身,那便带着他一块儿离世,权当为齐、为齐国百姓尽最后一点善意。
冯谖等人哑声,只因他们也知若孟尝君得知真相,的确会做出这种事情。
“住手!我定会劝阻主公——”冯谖看向百里沛南剑下的孟尝君,他双目呆滞平静,只有本能反应,对于此时此刻的场面并没有分反应,就像一尊石塑雕像,也不知百里沛南对他施了什么手段令他变成这种游离神魂的状态。
但不等冯谖说完,突地如惊雷乍响,一批嘈吵脚步与纷杂的马蹄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一切都发在猝不及防的时候,无论哪一批人都呆愣了那么一下,只见青黑金甲精锐迅速从暗处蹿出,将齐军与寿人全部给包围住了。
一道轻若晖烟,瞬若鬼影的身影一下闪入人群之中,冯谖刚察觉到异样,却已被一剑抵于腰侧。
冯谖脸一僵,暗为自己的松懈而懊悔。
怪只怪,他方才竟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薛公与百里沛南身上,而忽略了会被人暗算偷袭的可能。
其它人也很快被缴械制服,这忽然跳出来的人身手都绝非普通高手,并且因着他们早有埋伏,行动凫迅惊人,令人防不甚防,一招即中。
清晨的薄雾早已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丝丝缕缕,溶溶晴朗日却因为这一支忽如其来的金甲军而显得冷冽万分,远处飘来的一片铅云与青黑的山峡连在一起,远远瞧着像铁笼一般将漕城围困住了。
天一下便黑沉了下来,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吓的在屋檐下躲雨的鸟儿惊飞起来。
沛南山长动作一滞,目光沉暗地巡视左右,而在城墙之上的楚沧月与神秘男子则心了警惕,相继握紧了手中兵器。
“沛南山长,想你你不带任何一名樾麓弟子前来趟这浑水,恐怕是想让他们能够最终置身事外吧,可眼下此人不知,你可愿意大发慈悲,救他一命?”
在一片紧张压抑到落针有声的气氛中,忽然一道清琅而空擎若琴的声音落在百里沛南的身后,他的声音恍若带着一种怀柔的善意,也仿若四周一片黑暗,大地处于无知的混沌之中,鸢啼凤鸣却落下一片阳光下来。
没有人会对这样声音的主人产防备之心,也甚少人能够在第一时间闻声而心起任何恶意。
挟持着孟尝君的沛南山长回头一看。
他首先看到一身风雅的高山士者,他一拢淡青色狐裘,发束白玉冠,额饰血玉滴坠,然身上却并无任装饰与花哨,行走间如行云如流水,他所行之处,人流尽褪,若弦月暖阳雕成的俊脸上带着一抹雍容而闲适的浅笑,就这么意态悠闲的款款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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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主公,同归于尽(四)()
来者是谁?
许多人一时都被其一身仙姿佚貌通体光壁无暇气质恍瞎了眼目,x
只是,这也并不妨碍他们十面围城的危机感而辨别出此人来历不凡,且他拥兵而上,来势绝非善意!
一个斗转星移,便控制住了方才定势的局面,令所有人对其望风而靡。
要说这一波比一波更大尺度的“惊吓”,已经快令他们敏感而紧张的神经直逼崩溃了。
南城墙下一下涌入大片黑潮,将齐军与寿人两股势力一下都牢牢掌控在手中。
垛墙城楼之上的楚沧月绕目一圈,最终定于众星拱月之人身上,猛地瞠起眼,面目迅恃一寒,腰挂之蟠龙剑因感应其主人起伏暗涌而情绪而呜鸣作响,吱吱颤动。
是他!
好!真是他!
先前的一腔猜疑仿佛一下被全数印证,毫无疑问!
他身边那面貌普通一身阴柔酆艳气质的男子亦眯紧了眼,他瞥了一眼身侧面色难看的楚王,又望下底下那出场总是运筹帷幄之人。
一时之间不免想起了许多的前尘往事,目光光晕暗浅流转,来来回回,情绪难辨,他唇色殷红的嘴悄然抿起一道弧度。
“看来这幕后之人还是这个老熟人啊”
“三年前那笔帐,总想着什么时候该寻他清算一番了。”楚沧月面无表情道,看其架势怕是下一秒便要冲下楼去。
男子却挑起长眉,拦住了他道:“王莫冲动了,下方有寿人之毒,又有赵国之兵,再加上那人身边可谓是高手如云,此番上前若不敌,岂非当真让前番努力尽数功亏一篑?倒不如静侯片刻,看是否另有转机,料他后卿如今这仗势怕也不光为了算计我等。”
楚沧月目不转睛,根根睫毛似林般蔟立分明,因看得久了,只觉迎风目涩而微阖上眼睑:“无论这一切是否只是他的算计,事已至此但凡有一丝希望,这寿人便绝不容他夺去!”
男子闻言,侧过脸,嘴角讥讽地勾起,他看向那静立黑沉的棺木,眼神仿佛透过厚重棺木,看到了躺在棺内那副早已腐烂掉全身血肉,不知已是何人面貌的森森骸骨。
他在心中默念道——你且安心等着,三年了,那些曾欠下你债的人,且让我替你看着他们,将来怎样一笔一笔地还给你。
无论是眼前之人,还是那些仍旧以为安然无事而深藏在暗处之人。
“那王可要先冷静下来,谋定而行事了。”
另一头,赵国国相后卿厉来惯擅长幕后指挥,移千军万马调派如神以摧捣敌军,却鲜少有露面的时候,只是他那鬼谷后卿的名气在群侯诸国之间却绝不低调。
因此,冯谖突遇军队来袭先是惊诧不已,但当目光一触及瞩目所拥之人额间那颗代表鬼谷传承的水滴血玉之时,忽然想到一则传说,便心中不大好地猜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被娅夺刃而挟持住的冯谖反应过来,四面张望一番,见他全军皆已被赵兵以潮鸣电挚拿下,便隐了隐神色,又见孟尝君眼下尚还安好,便在认清楚了眼下局势后,高声朝远处喊道。
“来者可是赵国相国后卿?”
此话一出,周边便是一片齐军惊呼抽气之声,甚至有人胆怯地退了退去。
赵国相国?!
那岂不就是那个被世人传颂天授神威、鬼谷莫测的后卿先生?!
像是察觉不到四周那些敬畏与惊惧掺半的眼神,后卿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冯谖一眼后便收回目光,并没有作任何回应。
只是那一眼,却令冯谖通体发寒。
而娅则冷声一喝:“闭嘴!”
冯谖回过神,当即一眼扫去,虽受制于人,但他的目光却带着犀利之色。
娅蹙眉抿唇,沉默一下,便将手里剑再送上几分,低声威胁道:“望冯先生能好生先安静地在此处待一会儿,待我先生办妥他要办之事,自会与你言道,可若先生想耍什么花招,便休怪娅动手了。”
冯谖倒是个人物,因此娅对他说话倒算是留了几分情面。
听这话倒是能够悟出几层意思来,见这赵国国相其目的好似并不在他们身上,冯谖心中倒是安稳了一下,只是眼下主公尚在这百里贼子手中,若这后卿任其动手不偏颇顾及,那主公的性命岂非十分危险?
那方沛南山长眼下已是心似钢铁,无论什么样的境况都难以撼动其心志了,哪怕是后卿带兵围困他亦只是怔仲一瞬,很快便就恢复了常色。
“后卿。”
与其它人得知赵国相国鬼谷后卿亲自莅临的惊慌不同,沛南山长面对他目光微凉,不为所动。
只是当他的视线移动,不经意扫过后卿身后、那被婆娑挟持着之人时,手中稳执的长剑却不受控制地恍动了一下。
淡风吹拂,衣袂朦胧,那垂落的半边秀娥清润半张脸像是被人忽然一下揭开面纱。
她抬起了头,望着他。
“焕焕仙?”沛南山长失色道。
可不就是他那个失踪已久,不知生死的徒儿!
隔着后卿,与那浸雾湿长的青石道,夹道两侧的虎狼之兵马,陈白起远远地注视着自已的师长,抿了抿唇,目光却半是复杂半是叹息。
到底还是在这种情形下与他见面了。
“山长。”
婆娑冷笑了一下,便放开了她,倒也不缚住她的行动了,估计是料想她现今这般模样即使给她安插上一对翅膀,也定也无力逃脱出他们的手掌心。
“陈焕仙,当真是你?”莫荆也大感意外。
陈白起被婆娑松开后,便假意不支摇晃了一下,动作迟缓,像被夺走力气的重病之人,脚步虚浮地跨前一步,她“勉强”凭自身之力站定后,对着后卿的方向便长长一揖而下,行师礼。
“许久不见,劳师长挂心担忧,如今这副模样相见,焕仙着实无颜。”她声音微哑,但意外的是却十分平静。
“当真是她。”莫荆怔了怔。
冯谖这边的人倒不曾见过樾麓的陈焕仙,但却有不少人见过“陈蓉”的面貌,但因双方隔了一段距离,再加上她如今一身打扮装束与身高骨骼的变化,倒也没有人察觉出什么不妥。
而寿人这边一听沛南山长的徒弟被人抓住了,却是既心焦又愤怒。
他们一向知道沛南对于自家山门所收的弟子十分维护,如今却被有心人利用祸害,自当与他一般痛恨无奈。
沛南山长忍了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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