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月一直沉默着听众人细数手上事务的现状,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正经和阴霾。
此时流月敛了敛神情,站起来走到厅堂中央郑重朝着大家拜了一拜。
“各位兄弟叔伯,我流月先给大家请罪,漕帮到了我手上竟是过不去这场劫难了。”
“我本是孤儿,如果不是爹爹的养育之恩,坟头草早就三尺高了,这些年承蒙各位不嫌弃竟也认我这帮主!”
深沉的语调感染了所有人,现场一下子鸦雀无声,上了年纪的长老甚至有人抬起了袖子去拭眼角。
说到这里流月又对着大家一拜,声音也有了一丝哽咽。
“爹爹走后漕帮在大家一起经营之下本来蒸蒸日上,谁想这次遇到宋瑞阳那孙子和姓周的狗腿子,对我漕帮赶尽杀绝,我这个帮主无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漕帮的生意和地盘一点点被狗啃去。”
几个长老互相看看,最年长的一位站起来冲流月一抱拳。
“帮主不要太自责,漕帮再怎么样红火也不能和朝廷对着干,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道理我们都懂,帮主不必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流
月抿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谢谢大家不与我计较,漕帮就这么没落下去,我实在心有不甘,相信各位也是一样的心情。”
“我和黑木子商量过眼下的对策,今儿把大家聚集起来,也是要请诸位一起参详参详。”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整齐齐回道,“请帮主示下。”
流月张张嘴还没说话先红了红眼圈,咬咬牙忍下去这一波情绪,才沉沉道来。
“每条船上的旗语手发放一笔银子隐匿踪迹,其余众人最好能分散进入那些风头正劲的漕运行或者其他商户,至于你们诸位我这里也备好了银子,或养老或怎么样都行。”
流月刚一说完,就有人扑通一声跪下了,定睛看去竟是卓越那壮硕汉纸。
卓越虎目圆睁强忍泪意,“帮主您这是您这是要解散漕帮?我们打小生长在这里,怎么,怎么能忍心我们不怕苦不怕穷,请帮主不要赶我们走!”
在场的人片刻惊愕之后也都纷纷要往地上跪去,一个个铁打的汉纸都红了眼圈。
流月唤上黑木子一起急急去搀扶众人,泪中带笑赶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要解散漕帮,只是想咱们暂时隐匿起来避过风头。”
“我漕帮一直制霸梁国漕运,树大招风原也正常,只是这次的坎太大,我和黑木子就想着咱们先化整为零,不和他们正面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要是人都被他们废了漕帮就真的完了,咱们得保存好自己的实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而且”,流月顿了一下,“现在把人撒出去,日后咱们东山再起的时候愿意回来的自然就是忠心的人。”
听完流月的解释大家恍然大悟,纷纷点头称是,当下便热情高涨商量起了分批“隐匿”的时间节点,与客户的合约等等细节。
忙完这一摊公事流月已经疲乏不堪,晚饭都不及吃就和衣而眠。
月上中天的时候,一条劲装的黑影轻盈地从窗中跃出,踩着冷光直朝宫闱掠去。
流月番外 第四十章 许氏()
“小姐,求您喝点粥吧,您这都两天不吃不喝了,再这么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住,嘤嘤嘤”。
大丫鬟青红领着两个小丫鬟跪在周岚卿床前抽泣,一半是担忧周岚卿有什么闪失,一半则是害怕随时可能降临的责罚。
将将进门来的田氏,看到的就是自己女儿依旧惨白着一张脸趟在床上无知无觉神游天外。
田氏又急又痛又气,顺势一脚踢向了青红,“你们这些小贱蹄子留着有什么用?!都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那一脚生生踢在青红的心口,一股剧痛霎时袭来,人也跟着那力道歪倒在了地上,旁边的小丫鬟战战兢兢想扶又不敢扶。
青红一只手抚住胸口,咬紧牙关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跟在小丫鬟身后一步一步挪出了周岚卿的闺房。
几个人哭丧着脸刚走出院子,准备就在外面等着候命,青红却突然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再次跌倒在地。
“呀!?”
许氏带着妈妈丫鬟正往小姑子的院子来想要去探望,没成想还没进去就看到这骇人的一幕。
妈妈上前扶着青红靠墙坐好、掏出帕子替她擦掉血迹,又含着笑问了两个小丫鬟,心里就有数了。
那妈妈回到许氏身边悄声说了几句,许氏想了想,让心腹丫鬟扶了青红去自己院子,自己则领着妈妈进去看望周岚卿。
等许氏回到自己院子时,青红在丫鬟的房里躺着休养,大夫已经悄悄来了又悄悄走了。
见得许氏走进房间,青红眼眶一热就要翻身下床给许氏磕头行礼,跟在许氏身后的妈妈赶紧上前按住她。
“青红姑娘躺着吧,你现在还伤着呢!”
“多谢少奶奶和陈妈妈照拂,婢子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今天这恩情我青红来日必报,只是眼下我却得回去,小姐跟前少了人伺候,只怕太太”
青红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由自主带上了恐惧的颤音,许氏皱起了眉头,小姑子躺了两天,太太竟责罚得丫鬟吓成这样。
“你叫青红是吗?我这就让陈妈妈送你回去,这剩下的药你带走自己煎了服下,可要按时吃啊。”
周府的少奶奶在外面没有什么存在感,在府里的仆从心中却有着天然的权威,哪怕这权威不如老爷太太和少爷来得分量重。
因此许氏这几句贴心又亲和的话直叫青红的心里都暖了,感激涕零地朝许氏拜了又拜,才提着药慢慢地走了。
回到自己房中,许氏唤来了一直陪着青红的丫鬟,“玉儿,可探听到了什么?”
玉儿机警地上前一步,低声答道,“回少奶奶,两日前小姐偷偷换了男装随少爷出去玩,谁知竟遇到了太子,小姐当时大大失仪,所以惊惶得不得了。”
许氏一听很是诧异,竟有这么巧的事情?不过随即许氏又注意到了另一个重点。
“堂堂太子何等尊贵,哪是想遇就能遇到的,当时是怎么个情形,他们是在哪里、因何事遇到的?”
玉儿探知的也不全,只能就着听来的那些零碎信息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许氏仔细听了去,在心里大概拼出了当日的情形,让玉儿退下之后问陈妈妈,“买丫鬟送漕帮的事,可清楚了?”
陈妈妈一点头,“据那管事酒后透露的,我特意去那牙行打听了,太太确实让人去买过丫鬟,咱们府里却没有添人,想来应该是真的。”
综合了这些信息,许氏写下一份密笺卷好,是夜,陈妈妈带着密笺悄然去到了公孙燕的家中。
流月番外 第四十一章 真相()
月华皎皎,星辰寥寥,美丽的夜色下人间的波澜诡谲却从来不曾停歇。
听到陈妈妈敲门的暗号,公孙燕便支开了身边服侍的人,避着人将陈妈妈领到了书房。
就着昏黄如豆的一点灯火,公孙燕打开了这一卷写着异域符号的密件快速地查看起来。
“难怪不得!这两日太子一直心情不大好,像是心里搁着什么却又不肯说,原来姓周那小子的事情败露了。”
陈妈妈一惊,“主上的意思是,周志远已经没用了吗?那我们可要行动?”
公孙燕凝神想了一想,对着陈妈妈摆摆手,“他虽已败露,但太子却没有任何动作,我揣测太子会因为顾忌着自己的颜面不会公开处理至少也得有块遮羞布,只是姓周的再也不可能有以前那样的信任和机会了,这自己作死拦不住啊。”
陈妈妈迟疑拦一下,“那么,周家的小姐呢?还能成婚吗?”
突然听人提起周岚卿,公孙燕的眼皮几不可察的跳了一下,低低地说,“周家小姐看造化吧,太子于情爱一事惯常不甚在意,我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陈妈妈走后公孙燕却想得更多,只是这些东西陈许二人还不够资格知道罢了。
今次的事情他在东宫和衙门竟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以他对太子的了解定是已经着人去找周志远的证据了。
但这事已经过了两天,太子竟对自己这个最受信赖地幕僚都没有透露只言片语,更别提来找他商议。
是太子对自己也不信任了?还是只是出于谨慎要把事件知情的范围控制到最小?
要怎么样才能既摸清太子对自己的想法,又能趁早和周志远撇清关系,还要保下周岚卿和太子的婚事,这夜公孙燕注定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在这夜无法入眠的还有大梁太子宋瑞阳。
用了两天时间,皇帝派来协助的暗卫就把充足的证据摆到了太子面前,那种种欺上瞒下的拙劣把戏,轻易骗过了自诩为人中龙凤的宋瑞阳。
朝廷的意思,只是想打破漕帮对国内漕运的垄断,而周志远却借着手下不同的商行和漕运行,暗度陈仓将漕帮七八成的生意吞食到了自己一个人手下。
率江的漕运垄断由漕帮变成了周志远!
至于那江边各处的码头,远的不说,只说这京城中的这座,朝廷的政令是临时开辟新的码头,对旧码头进行扩建翻新,同时要对码头的以前的经营者和商户给出合理补偿。
而眼下的证据却显示着,周志远利用手上名目繁多的商行和漕运行,直接霸占了旧码头的经营权掌控权,而本应发到漕帮去的补偿金也全数落入了周志远的腰包。
宋瑞阳脸色铁青,在暗卫走了很久之后都不能平静。
自己对漕帮不甚了解,也从没想过要真正去了解,全凭着道听途说的传闻便信了漕帮飞扬跋扈藐视朝廷。
而宋瑞阳更后悔的是,那漕帮帮主流月之前几次三番求见自己,自己竟然都傲慢地回绝了。
之前听周志远禀报的事情,和现在自己真正看到的情况完全相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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