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谢宁池出了门,临到门口回头望了眼,不知为何也禁不住勾起了嘴角,直接掠过了对门已然结识的肖平家,而去了隔壁冒着炊烟的另一户人家。
敲门三声又略等了等,一个穿着同样黛青色学子袍的青年人过来开了门,气质瞧着比谢宁池还要冷上几分,看见在门口的陌生人,也只用眼神询问。
得知缘由,折回身去拿了火折子递来,也只说了三个字,“不必还。”
谢宁池拿着回去递给傅挽,临到她要接过是却又收回了手,“你应是没用过几次,怕烧伤了手,我来罢。”
傅挽“喔”了一声,收拢了裙子蹲下身去凑到他身旁,看着他熟练地点火,语气里还真有那么三两分惆怅,“衣兄你在时倒是可代劳,可你不在时,到底却还是要我自个来的不如,你教教我,免得我伤了手。”
说着就伸手要去拿谢宁池手里的火折子,手背有意无意地蹭过他的手心。
谢宁池飞快地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别招惹我,不过是碰到一个人,觉着与他脾气有几分相投,分神想了他一瞬罢了。”
他窥破傅挽的意图且与她解释了缘由,然后才就着她的由头掐断了,“我何时不在你身边了?”说着想了下,还是觉着这个可能虽他会尽力避免,可还是会存在,不得不防患于未然,“那你细细瞧着,我与你说一遍如何点火。”
傅挽又不是真不会点火,瞧着他这立时就要开始讲授经义的老先生的架势,赶紧站起身拍了下裙摆走到灶台前,“点火我会你遇见的那个学子怎么了?”
想到谢宁池方才用的词,不自觉地有些不满,“与你脾气最是相投的人难道不是我?这里什么时候有我的影子在了?”
谢宁池很想说“你与我的脾气差了天南海北,哪里有过相投的时候”,可抬眼一看傅挽挥舞锅铲时的那个架势,摸了下有些低鸣的五脏庙,将要出口的话压了回去,认同地点了点头,“是,我也在疑惑此处。”
说完,点到一半的头怔住。
因为说得太顺口,顺口得好似他往前已经这般妥协过千次万次,且往后也将会如此,再不复朝堂战场上的说一不二的模样。
“刺啦啦”的一阵声音传来,傅挽举着锅铲往后避开飞溅的油丁,勇敢地探头看了眼锅中的激烈场面,伸长了胳膊去翻炒了几下锅中的菜,要加盐之前转头问了一声,“衣兄,你喝汤爱咸的还是淡的。”
谢宁池灶膛里抽了一根柴,稍稍减了火势,边答她,“淡的。”
说得轻描淡写又隐含愉悦,完全没有被人打听走饮食爱好的防备。
若是被那些在辰王府待了十余年都还未摸清辰王的口味的御厨们知晓,怕是镐城的护城里,水势又能往上涨一涨。
一顿家常小菜,做得匆忙,只备了两菜一汤,且其中只杂了些零星的腊肉丁。
但谢宁池却吃了八分饱,最后起身去灶台边添饭时发现里头没饭了还回身叮嘱了傅挽一句,“装穷可以,但是也不必挨饿。”
傅挽放了碗筷,哼了一声,颇有三分嫌弃,“衣兄,你没发现,不过半个时辰,你就立时适应了眼下这种整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生活了吗?”
半个时辰前还站在灶房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来的人去了哪里?
“大抵是因为,你在这里。”
谢宁池就站在灶台边,用很冷静又很笃定的语气,和与他不过一步之隔的傅挽说话,“因为你在,所以我觉着这种生活也让人向往陶醉。”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今天上了六节课,感觉好不舒服,打了好久的更新才打出来这么一点,谅解一下,么么
第86章 娘子军们()
吃过饭又在家中清扫出书房与正房;作为个“勤奋好学”的晚到学子;谢宁池自该在收拾好的第一时间便去前院与先生们报道;尽早跟上进程。
可他听见隔壁依次传来的关开门声,听见脚步声经过门前;却愣是站在傅挽身侧瞧着,看她水盆里的水脏了,端到后院的井边新打了一盆;给她放回去。
“你一人在此处待着应该多有不便;不如”
“衣兄,你若是再不去前院报道;才会给那些人留下马脚,疑心我们此时来是别有用心。”
傅挽边说着就边伸手去推他,一路将人推搡到门口;见他还是一脸犹疑地不想走;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站上两步台阶展开手臂与他示意自己。
“你瞧我这模样,多少人能认出来?”
为了显示自己“柔弱”的女子身份;傅挽还转了一圈;与谢宁池抛了个媚眼。
从此项上来看,不得不说,她装扮成男子的这几年去的青楼没有白去;喝的那些个花酒也没有白喝,矫揉造作之下抛出来的媚眼,还真有那么几分红尘味。
可偏生她又是假扮男子惯了的;动作举止之间,疏朗大气还是未曾远去。
两者奇妙地交杂,让人有些想笑,却又觉移不开眼。
也是瞧见了她男装时曾有的模样,谢宁池才想起来,这让他辗转难眠的人,在令他美梦成真的女儿身之前,还曾是个远走四方的“男儿”。
她需要被当成女子细细关怀,却更需要被当成男子可以展翅高飞。
心下长叹一口气,谢宁池掀了衣摆迈步走上台阶,拉开大门后又侧头看她,“那我便先去了,留着的那一箱书你等我回来拿去书房,有三个较重的包袱也先别拿去卧室,晚上等我回来再生火,去后院打水时小心些”
“好了,我都知道了。”
傅挽不住点头,伸手又在他背上推了下,将人推出大门,“快走。”
不要让她刚发现自己的少女心事不久,就觉得自己喜欢上了个老爷爷。
可等谢宁池一脚跨出门槛,她又变推为拉,将人拦在了门槛上,上前两步,伸手帮他拉了下方才被弄得褶皱的衣服,“衣兄,在外多对人笑一笑,别整日里板着脸和个长辈似的,让旁人不知晓如何与你相处。”
什么叫做“和长辈似的”?
他原本就是曦朝辈分最高的长辈之一了。
谢宁池正要开口反驳,并提醒傅挽形成与他一致的“长辈心理”,就被猜到他大半心思的傅挽堵了回去,“如今当你小辈的那人不在,你是曾让,是有才书院普通的一名学子,是我的夫君,不是旁人的长辈。”
傅挽抬头捧住他要别开的脸,问,“有问题吗?”
谢宁池嘴角的笑往上翘了翘,又被他自个压了下去,且皱了眉头,很认真地反驳眼前的人,“你不是曾让的娘子,”剩下的声音在变轻也在变坚定,“是我的。”
傅挽倒是听见了他最后的三个字,心里一甜,压着小脸没红,点头。
“若你今日能交到一二好友,那便听你的。”
谢宁池从上而下瞧着她,能看见她光洁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说话间鲜红的嘴唇轻轻翻动,带着他迄今为止听过最美妙的音符。
他瞧得认真,却不知自个眼里浸了多少浓情蜜意。
“曾兄与嫂夫人还真是如胶似漆。”
旁边突兀出现的一道声音再次打断了两人,谢宁池飞快地抬头,看见对面的院门不知何时打开,肖平就站在门口,饶有趣味地瞧着两人。
看见谢宁池的第一动作就是将傅挽挡到身后,他还煞有介事地抬袖遮住了眼,“嫂夫人甚美,我不该多看曾兄,我知晓的。”
他这话说完,站在他身后的一个娇俏身影忍无可忍地推了他一把。
虽这人看着单纯得很,可谢宁池却还是莫名地不喜他,转回身瞧了眼傅挽,与她说了声便率先走了,引得与自家娘子绊了几句嘴的肖平赶紧停下,快步追了上去,很有兴致地引着谢宁池与他说话。
“曾兄,你今日方来,许是不知晓这学院里的规矩,让我来与你说一说。”
转过屋舍的转角,两人的身影消失,声音才渐渐消了下去。
方才一直躲在对面门口的娇俏小娘子才露出面来,红着脸朝傅挽羞涩一笑,“我相公为人不太规矩,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夫人见谅。”
“哪里,我家那个原本就话少,如果有时冷待了,还需你们见谅呢。”
傅挽一笑,出门下了台阶,与那小娘子站在一处,“不用什么夫人不夫人的叫,我相公家也就是个薄有家产的农家罢了我瞧着应是比你大几岁,娘家姓陈,不如你叫我一声陈姐,也让我沾个便宜?”
那小娘子羞涩一笑点头,“我娘家姓徐,在家中阿娘唤我娇娇。”
“娇娇?”傅挽试探着唤了一声,转着弯的语调里不自觉透露出来的几分撩人心神的韵味,直接让徐娘子红了脸,不由就与她亲近了几分。
待到傍晚谢宁池匆匆回来,瞧见厅堂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菜,而傅挽听到声音探出头来,与他一笑,唤了一声,“夫君。”
谢宁池嘴角一弯,放了从那些个夫子那里拿来的书本就要随她进厨房。
“说了让你等我回来再烧火,且此处只有我们两人,便是想我多吃些,也不必备这么多的饭菜”
之后的话音在瞧见从灶房里出来的另一个妇人后戛然而止。
谢宁池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尽数收敛,浑身都透出了浓郁的不可亲近的气场。
要走过来见个礼的徐娘子停住脚步,最后只敢怯懦着看了傅挽一眼,飞快地说了一声,折身回去拿了个食盒出来,匆匆将桌上的几盘菜给端走了。
在她之后,厨房里呼啦啦地又出来好些个人,拿了篮子或是托盘,与傅挽说了几句或是匆匆避开,几下就将桌上几十盘菜端得只剩三四盘。
小院终于如谢宁池所愿,变成了只有他们二人的所在。
但进门时的欣喜之情在厨房门口那堆杂乱的脚步下消弭大半,谢宁池皱了眉,看向傅挽,“我不在时,你就是与她们厮混在一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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