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玉真乖巧地点头,那宦官满意地笑开,“好……无尘的女弟子果然都是识大体的。”宦官说着回身向一个随从,“你师兄如今是越来越懂事了,回头何忧皇上不重重赏他?这一次华山之会,呵呵,你们青城一派有的看咯……”
灯影闪烁,人影幢幢,玉真凝眸看向那队随从,却是看不分明。
那宦官极是善于察言观色的,见玉真在看,便笑开,“玉真啊,还没见过你师叔吧?”说着点手唤过那人来,竟然是武将装束,根本就是当日曾经见过的那位孟将军!
玉真微微愕然,那孟将军见了玉真显然也有点尴尬。似乎,那孟将军并不想在玉真眼前暴露了身份,却没想到被那宦官轻易便揭开了。
那宦官有趣似的反复看着两个人的表情,这才缓缓地说,“玉真啊,孟将军曾经是你师父的同门师弟。皇上素来崇尚道家,最是相信修道之人的品格与修为,这才广招修道之人入行伍。”
玉真便也点头,上前见礼,“玉真拜见师叔。”
那宦官微笑了下,似对孟将军有安抚,“孟将军,日后玉真可不是外人咯。说不定你我未来的前程可都要仰仗着玉真呢。所以就不必瞒着玉真了。”宦官再回眸对玉真,“玉真,孟将军的身份呢,也请你暂且保密。你也知道朝堂之上诸事皆错综复杂,所以……”
玉真本不是多事的人,又因为独自在京中的话多一个师叔总比孤立无援要强。便也含笑点头,“玉真明白。请公公和师叔放心。”
听见玉真叫“公公”,那宦官眸子里闪过一丝微茫,宛如女子一般红润的唇笑开,“真是聪慧的女孩儿。既能看得出来我的身份,却又不着急显摆出来,时机拿捏得很是到位。玉真,你前途无量。”
玉真只是皱眉。她进宫中无非还是做修道之人的那些事,又何至于要这般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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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城烟沙(3更3)
青蓝色的晨光里,那宦官与玉真浅谈了几句便含笑躬身,“玉真娘子,请上舆吧。老奴这就带着玉真娘子回京复命了,皇上可还在宫里,翘首相待呢!”
玉真听得发愣。不过是一个入宫去当替身的小女道,怎地就至于让皇上翘首相待了?不过却也随即放心,说不定这是宦官客套的说法呗,毕竟皇上冲上道家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玉真含笑,“公公是前辈,此一去山高水远,理应公公坐了这轿子。”
那宦官大笑,“玉真娘子,您这可是要折杀老奴啊!没找到娘子的时候,老奴尚且敢涎着老脸坐一坐这皇家的仪仗;既然找到了娘子,如若老奴还不知规矩,那可就是杀头的罪过喽……”
开玉真又糊涂了。怎地这位公公不能坐的肩舆,她一个小小女道就能坐得?——哦,或许因为她是玉真公主,或者是那位身份尊贵的太真娘子的替身嘛,所以也就拿她当那贵人本身来看待了?
玉真咬唇,忍不住回望那遥遥已经只见得到尖顶飞檐的客栈。
虽然跟着这位公公一路入京回宫去,自然会少了诸多路途上的困阻;但是——如果就这样便走,又该如何通知重莲?
效他是否也会跟她一路回京去?或者,他还要为了太子一事继续在蜀地延宕?
此一别,日后又会何时再见?
玉真含笑向宦官一稽首,“公公,玉真还有两句话想跟师叔说。不知道方便否?”
那宦官微微一挑眉,却随即笑开,“好,好啊。老奴这便在一边迎候着,玉真娘子说完了便跟上来吧。天光已经亮了,正好赶路。让皇上久等,就不好了。”
玉真含笑施礼。
孟将军走过来,“玉真攮子,有何事要对末将说?”
孟将军语气里的生分和疏远让玉真有一点不自在,却也没时间再计较,于是急急便施了礼,“师叔,您从昨晚到今晨,见了重莲没有?”
“重莲?”孟将军一怔。
玉真皱眉捏了自己一下。重莲说过,这名字是她给取的,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再无人知。玉真急忙解释,“就是,柏大人。”
孟将军之前亲见玉真与重莲在一起,便也会意,“此番高公公从宫里来,这阵仗自然不小。所以柏大人自然也要去迎接,而且据说还有皇上密旨。”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一直没见到重莲的身影。
玉真犹豫了下,转身再施礼,“师叔,玉真还有一事拜托师叔。请师叔如果方便的话,请到福来客栈寻找柏大人。帮弟子告诉柏大人一声,说弟子先行入京去了。待得他日柏大人回京,有缘再在宫中相见咯。”
孟将军似是极为惊讶,“宫中,再见?玉真你难道还不知道……”孟将军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一转头望见那位高公公狠狠的眼神,便寒蝉一样噤声了。
“玉真娘子,可说完了话?老奴已经候了多时了。”那高公公的嗓音带着童声,不高不低、不软不硬地传来。
玉真只能抬步。心中倒也放心,毕竟已经将此事托付给了孟将军,便不担心重莲会着急了。
更何况——重莲是谁呢,狐狸精呀,说不定就算她不托人告知,重莲也会知道的呢!
便上了肩舆,被大队人簇拥着向前走去。方才远远望着的那流光溢彩的灯幡,如今竟然已经成了给她开道的仪仗;方才那高高在上的宦官公公,此时躬身陪着笑随从在她肩舆旁……玉真有一刻的恍惚,仿佛此时坐在高高肩舆之上的躯壳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人。
她自己都有点搞不清,终究此时是她进入了别人的命运,还是别人修改了她的命运。
玉真摇头,心里有莫名的烦乱。一个摆头里,不经意地听见有人正在对那高公公低声禀报,“高公公此次离京,看来注定是要立一份大功的,不仅找回了太真娘子,更是找到了那个人的下落……”
高公公鼻音浓重地问了一声,“嗯?确定真的是那个人有下落了?”
“正是!之前确定了在福来客栈中,此时虽是逃出了客栈奔着城西而去,不过想来他定然是逃不过我重重兵甲去。”
“嗯,做得好……那个人呢,知道该怎么处置了吧?”
那武将似乎有点惊恐,却随即叉手,“是,末将懂了。本是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玉真在肩舆上便是一颤。本。能地察知他们说的人正是太子李瑛!
难道,她披了他的外裳冲出了窗口之后,李瑛竟然没能逃脱么?
或许也是的,毕竟李瑛身上有那么严重的伤。就算她已经为他缝合过了,可是毕竟还需要修养……
玉真只觉难过。不仅仅是为李瑛这个人,其实也是忧心天下。
一个并无大过的太子,既无朝堂之上的明令废黜,却这样被大张旗鼓地全国追杀……他究竟做了什么事情,皇上怎么会做出这种轻易动摇社稷之根本的大事!
出于直觉,玉真能够感知到李瑛定然并非坏人。毕竟是皇家太子,天生雍容华贵的气度,眸子里有清亮的正直之光,应该是一位很好的储君。
身在太子之位,受天下臣民仰望,玉真相信这位太子殿下也一定谨言慎行,不过却仍有把柄落在人家手中,真的是一件悲哀之事……
玉真担心地回望。福来客栈的尖顶飞檐已经渐渐被重重房屋挡住。
玉真只能在心底暗自替李瑛祝祷,希望他能顺利脱身而去。
就算丢了这个太子之位,至少保得下自己的一条命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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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声东击西(更1)
“禀公公,情形有变。”队伍方出齐县,便不断有铁甲武官来报。
玉真也是挂心,便不由得凝神去听。
“嗯?怎么会?”高公公一把尖细的嗓音里却凝着凛然的权威,“方才不是说那人奔着城西去了?受了逆鳞刀的伤,本就跑不了多远,又有大批的金吾卫在协同追击,怎么就会拿不到?”
玉真听着便是心惊。
开金吾卫乃是守卫大唐京畿的重兵,轻易绝不会离开京畿重地,这一次竟然也参与了追拿太子李瑛,显见得皇上竟然是志在必得……究竟有什么事会让父亲对亲生的儿子这般恩断情绝?纵然太子有错,废为庶人也就是了,何至于这般赶尽杀绝?
“公公说的是。只是情况有变,不仅是城西出现了那人的踪迹,城南、城东也都出现了!”
“荒唐!”高公公立时大怒,“跟随着他的一众死卫都已经被杀死,尸体是本公公亲眼过目了的,怎么还可能有人冒充他向不同的方向去!”
效玉真也是心悸。因为她随着高公公这一路是向城北去,而其它三面竟然都出现了李瑛的踪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隔着青蓝色的晨光,仪仗招摇里,高公公回眸看了一眼肩舆之上的玉真,沉下声音说,“此间的事情,便交给你们去做了。本公公急着要先护送玉真娘子回京。”
玉真心里又是惊跳:护送她回京竟然是比追杀太子李瑛更重要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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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蓝色的晨光里,一袭颀长的身影如同白鹤掠过长空,不染尘埃飘逸而行。
青山绿树飒飒从衣袂下滑过,狼狈至极的李瑛抚住还在流血的手臂,只觉风声从耳畔滑过,眼前流云飞渡。
身后的马蹄、铁戈之声渐渐远去。山间清泉的汩汩之声冲入了耳鼓,始终捉住他肩头的那个人方轻轻舒了一口气,身形下降,落在了林间地上。
李瑛凝眸望眼前的男子。但见白衣如雪如霞,却是一幅亮银面具遮住了面容,看不见丝毫面容。
李瑛抚着手臂便要下跪。那男子急忙扶住,却是轻狂一笑,“受太子之拜,难道太子殿下是想折杀了小生么?”
李瑛面色微变,“本王身份竟然也没能逃过恩人的眼睛去。还请恩人留下名姓,日后本王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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