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身子还在空中,脚还没有着地,就看到一个杏黄色的身影飘然而去,俨然是个身形修长女子。那女子不回头,素手一翻,指尖一弹。弹起一滴雨珠如一艘乘风破浪的小船穿过层层雨幕直击向胤禩的右眼。透明的雨珠隐藏在雨水里,极不易见,胤禩自然躲避不开,只觉得右眼火辣辣的一痛,眼睛自然的一眨,等再睁开,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但是那女子已经不见了。
众人追了出来,看到八阿哥呆立雨中,身上的袍子也已经被雨打湿了好些,脸上一付怅然若失的样子。
保绶知道是纵横搞怪,忙问:“八阿哥,你没事吧?”
胤禩收回心神,也不说出自己见了个女子背影,只淡淡道:“没事。咱们进去吧!”
众人进屋一番更衣,重新取了酒,主客尽欢地吃了一顿,略下不提。
这天傍晚,雨早已经停了。
八阿哥回到府中,直接往书房走去,可是刚走到内院门口,一个丫环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见了八阿哥来,忙行礼回道:“奴婢给八爷请安,爷吉祥!福晋让奴婢回禀八阿哥,今儿福晋进宫给几位娘娘请安,娘娘们赏了好些东西,福晋请您去瞧一瞧,看爷想留下些什么。”
胤禩点点头,跟着向后面主房里走去。
进了屋子,胤禩抬眼就见穿红色绣着牡丹的旗装八福晋郭络罗氏歪歪的靠在炕上,腰后垫着丝绒的猩红垫子,炕上的矮桌上放着几个小菜和一碗乳酪粥,已经没有了热气,可是显然没吃几口。她脸上总是红扑扑的,曾几何时,他觉得那是最让人心旷神怡的颜色,头上梳着双把子头,用油涂得溜光,正中带着一朵鲜红色珍珠攒心蕊的牡丹,鬓边插着一支凤头金钗,凤嘴里吐出三股珍珠、玛瑙、翠玉的珠串儿,随着动作略略的颤着,在那红艳艳的烛火里似是要化了进去,偶尔会碰到粉艳艳的脸颊。
八福晋见八阿哥进了房门儿,坐直了身子,脸上带喜,杏眸生彩,说:“爷可回来了。快来看看,今儿进了宫问安,这位娘娘赏了好些东西。”说着站起来,拉着八阿哥到了案子前,案子上金银缎子、各式古董放了不少。
八阿哥单扫了一眼,并未细瞧,只说道:“你看着办吧!喜欢的就留下,剩下的……看是过年的时候赏下去也行;近这几个月,还有几个兄弟家的小阿哥小格格要过生日,还有九弟府里有个格格有了身孕,也就是年后的事了,到时候少不得也要送些东西去……”
八福晋见八阿哥兴致阑珊的样子,心里生起股气,说道:“家里什么东西没有?要赏要送的,也不指着这些东西!就算老九家里的要生养,也是没影儿的事儿呢!谁知道生的下来生不下来?更别提男女了!这时候你却跟我说这个!”说着眼圈儿已经红了,染了蔻丹的指甲深深的扎进了掌心,声音也越发尖锐起来,道:“你们……我知道!你心里厌烦我,嫌我跋扈,恨我不能给你养个儿子……”
八阿哥听了她的话面如铁青,努力隐忍了,道:“谁又嫌你什么了?外面人嚼舌头的话,你拿到我面前来说,是个什么意思呢?”又道:“九弟怎么得罪你了?那没出世的孩子又怎么惹着你了?让你这么咒着!要是那孩子是个命薄的,就这么着被你咒死了,你心里也过得去?”
八福晋刚那话出口就已经后悔。这无嗣是二人多年的心病,就如一个长在心里的毒疮,被话一触碰,惹得二人心里都疼得厉害。于是口气也软了,说:“爷,我……我刚才是恼了混说的……”
就在这时一个丫环叩门进来禀报:“奴婢给八阿哥和福晋请安!八阿哥和福晋吉祥!前院儿里九爷、十爷、十四爷来了。”
八阿哥重新换了家常穿的衣裳,就跟着往前头去了。
八福晋只一个人呆呆的坐着,眼睛看着桌上的金银光泽,却没了焦距,脸上显出了深深的凄楚之色,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的高傲锐气的神气呢!
“八哥,今儿皇伯父可说了什么要紧的话么?”九阿哥边吃了口酒边问道。
八阿哥搁下了筷子,道:“也没说什么要紧的,只是随便的问问学业,不过……”略顿了顿,又道:“不过……今天在裕王府倒是有一件奇怪的事……”
“哦?何事?”十四阿哥追问。九阿哥、十阿哥也是张圆了眼睛,疑惑的看着八阿哥。
八阿哥将见了那女子的事对三人说了。
九阿哥低头略想了想正要开口,十四阿哥却先说了话:“爱吃酒、偷东西吃、身手好、身量修长……难道是……纵横那丫头?”
十阿哥听了,问:“真的?难怪咱们打听什么天山派怎么也寻不着个踪迹,我还以为又被那丫头扯谎骗了。原来她真的就在京城,还躲到裕亲王府里偷吃。”
九阿哥说:“你们可记得么?那年在鹰山,她说是常吃那裕亲王府的东西。保不齐她真的是藏在里面的。”
十四阿哥也想起来了,说:“她若藏在里面,我们也不好直接去找,万一让皇伯父知道了,只怕能要了她的小命儿了!”
八阿哥微微点了点头,说道:“看咱们怎么想个法子把她引了出来才好!”
四人边喝酒边想着法子。可这法子却没来得及用上。
第二日,保绶要还前日的席,请了十二、十三、十四三位阿哥来府里。只是十四阿哥前一夜在八阿哥府里喝了不少,犯了头疼,就推说身体不爽利,没有来。
酒菜就摆在花园的亭子里,十二、十三阿哥被仆人引着往后面亭子走,穿过园子门,只听门口两个小丫环坐在门边石头上聊天。
只听一个年纪大的说:“那后院来的真是柳姨太太的娘家人?怎么赏了那许多东西?那个小套院空了好些年,现在特特的/炫/书/网/整理出来个他们住。我看那屋里的陈列摆设竟比这府里正经的小姐还要强。”
另一个道:“只王爷和二少爷往那院里去,别人都不能随便进。不过……我可听说,那院里的姑娘美得跟天仙下凡似的。”
那个年纪大的又说:“那柳姨太太长得也是好看的很,只可惜福薄,进来才一年就这么病死了。现在二少爷接了她娘家妹妹来,说不准是二少爷看上了,要娶进来呢!将来可就是咱们的主子了。”
二人刚说着,见有人来忙跪倒了行礼。
十二阿哥、十三阿哥经过了也不理,只往亭子里去。保绶早等在里面,见了两位阿哥进来,忙让坐。三人坐下,十三阿哥忍不住玩笑:“听说,你就要娶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了,怎么不带出来让我们见见?也提前拜见拜见嫂子大人啊!”
保绶心里犯疑,也不知道他哪里听说的,更不知道说的是谁,说:“十三阿哥又是哪里听来的?哪里就有这么一个人?”
十三阿哥望了十二阿哥一眼,道:“又不是外人,有喜事还瞒着我们做什么?你们自己府里说的有形有影的,我们听的真真的,就是住在后院的那个!”
保绶心下已经猜到两人说的是后院的纵横,心里恨府里人爱嚼舌,面上一冷,说:“并没有这样的事,只怕是府里的奴才们瞎说的。”又对边上的仆人说:“下去查问,谁在府中这般大胆的搬弄是非,污了爷的名!”
保绶平日最是温文和气的,十二阿哥、十三阿哥没有见过他这样,连忙劝住了,仍是坐下吃酒,不敢再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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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身份大白
第14章、身份大白
约半月后,皇宫,太医院
“胡太医,您的药箱。”一个稍年轻些的太医把褐朱色的红木药箱递给一个小太监,话却是跟小太监跟着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说的,“您要的几味药,都给您包了,放在里头了。”看那年老的太医让小太监捧着药箱,自己打开来认真地检查着,又说道:“您老这是去哪个宫啊?哪位主子可是病得厉害了,用这些贵重的药?”那老者察看妥了,示意那小太监把药箱盖好了,回头说道:“不是宫里的,是裕亲王。前几日就说身子不太爽,皇上就让我去瞧了一次,开了个方子,吃了几天。谁知今日王府上传了消息,说王爷身子不适,连早朝也不能上了。皇上这就要微服出宫亲自去看。这不是让我也穿了便服?”说着指指自己身上的便服,又说:“这次要是开的药吃了再没有好转,只怕不但是乌纱不保,脑袋怕都呆得不稳了!”说着低低的叹了口气,又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转身带着小太监走了。
那年轻的太医正摇头,又另有一个瘦小的穿着太医服的男子走上来问:“看样子,这裕亲王的病可是不大好了吧?”
那年轻的道:“人参、鹿茸、雪莲、首乌……都捡宫里最好的拿了去了,只怕……”
“嘘……还是别说了。”
裕亲王府
康熙爷带着几位得心的皇阿哥都穿了便服到了王府门。保泰刚得了八阿哥府里人传得消息,已经等在了府门口。
康熙爷见保泰正忙着要见礼,挥手止住了他,道:“都免了吧!既穿了这样子来也就不必这么多礼数了。今儿主要是来看看你阿玛的病,就直接进去吧,别让下人通报了,也省得你阿玛还起来。”
保泰恭敬的点头应了,带着众人往后面进了内宅。
众人边走,保泰觉得肩膀被人轻拍一下,回头见原来是十三阿哥。胤祥走到保泰身边,低声问道:“保绶呢?”
保泰低声回道:“想是在阿玛屋里伺候呢。”
胤祥点点头,不再问了,众人已经到裕亲王福全的卧室门口。
一行人还没进屋就隐约听见一个女子低声柔柔地唱着曲子,歌词听不真切,只是调子听着像南方的小调。众人相视一眼,都觉得奇怪。不是说裕亲王病了么?
康熙爷走在最前面,拦住众人,轻轻地走了进去。打眼一看,裕亲王正靠坐在炕上,脸上发白,眼睛也少了神采,但手里却还拿着一本公文强打精神的看着,旁边的几上还厚厚的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