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安歇吧。”然后等不到十四阿哥的回答,只能看了仍是跪在地上的小喜子一眼,眼光里略有些怨毒,但是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便给她自己压了下去,仍然维持着优雅温柔的样子,轻轻笑着,拉开门走了出去。只是门再度合上的瞬间,她脸上的笑意才一下子消失了,变成了众人决没有看到过的另一个样子。
门内的十四阿哥胤祯见舒舒觉罗氏馨雪走了出去,复又慢慢的坐下,又拾起笔,聚精会神的将刚才没有完成的作战图,仔仔细细地完成了。
这时候,已经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慢慢搁下笔,抬头,看见小喜子还是俯首跪在原地,冷冷哼了一声,道:“起来吧!”
小喜子大声回道:“多谢爷恩典!”然后忍住腿脚的麻木,以极难看的姿势爬了起来。
胤祯斜眼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忍,脸上却不露,道:“去换杯茶来……”
小喜子知道十四阿哥这是给自己机会去走走、揉揉或是歇歇,呲着白牙,乐道:“是、是……”然后开门出去了。
片刻后,他换了热茶回来,开门就见十四阿哥又拿起了笔,很仔细的写着什么。他端着茶杯手轻脚地走到,低头一看,原来十四阿哥正亲手写着一张请柬。
小喜子不认识字,并不知道柬上写的是什么。但是看十四阿哥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以及笔触间极慢的速度,忍不住在心里猜想着:这请柬会是给谁的呢?
他轻轻地将茶杯放在了案上,正好十四阿哥的最后一笔也写得了。
只见十四阿哥轻轻地放下毛笔,拿起红柬,小心的吹干,折好,然后对小喜子说道:“明日将这张柬送到后帽子胡同……”
十四阿哥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喜子已经知道这张柬是给谁的,满脸笑了起来,赶忙朗声着:“是!爷!您放心!我明儿一早就去!一定亲手交给姑娘的……”说着双手在衣裳上蹭了两把,然后才小心的将那张请柬接到了手里,喜滋滋的看着那大红的颜色。
唉……我的爷!您早该这么着了!您啊,就老老实实地吧!别跟姑娘闹别扭了!再闹下去,受苦的还不是您自己么?您那牵肠挂肚的模样,谁看着都不忍心不是?
他刚想着,却又听十四阿哥道:“小喜子,还是……别送了!把那张柬丢在火盆里烧了吧!”
小喜子一惊:“啊?爷……”
他还没说完,十四阿哥又催道:“叫你烧了就烧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小喜子皱了皱眉,偷眼又看了看十四阿哥,暗自叹息。
刚说您想开了。谁知道……唉……爷,您怎么还是想不开阿!
他尽管心里这么想,可是哪里敢违抗十四阿哥的意思?
拖拖拉拉地走到屋里取暖烧的火盆前,又悄悄扭头看了看十四阿哥,又叹了一口气,才慢慢伸出手,将红柬向红盆中送去。
十四阿哥看着那张红柬慢慢的接近火焰,心里下意识地难受起来。
于是,就在最后关头,他一个箭步冲到小喜子身前,一把将那张柬抢到了自己手里。
“爷……”小喜子吓了一跳,狐疑地唤了一声,然后明白了十四阿哥举动的含义,又偷偷地抿嘴笑了起来。
就知道您舍不得……
十四阿哥翻开看了看手里那张精心细写的柬,暮然发现经过刚才自己这一抢,那红灿灿的纸张已经有些发皱了,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精致庄重的感觉,变成了一件让他再也难以容忍的瑕疵品。
他心里一冷,脸上顿时黑得难看起来,可是尽管如此,他仍是不愿意看着这张柬被黑黑的炭灰覆盖,于是,他伸手将案上搁着的一个釉玉制的大笔洗拿起来,顺手将其中的水泼到了炭盆里。烧红的炭“刺啦”一响,红红的火星闪耀了最后一下,然后就熄灭了。
他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将那张红柬放在笔洗之中,看了看桌上那盏宫灯,将灯罩取下,拔下燃烧的红蜡,将它也丢进了笔洗里。
十四阿哥呆呆地看着火光一下子点燃了红柬的中心点,然后慢慢的向四周蔓延,任由它消失在自己眼里,也消失在这个世上。
她说,她要唯一、要公平。还说自己给不了。真的么?怎么办?真的无能为力了么?不行!不能放弃的!怎么能放弃她啊?光想着要失去她,自己就会觉得生命都没有了意义啊……或许,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别的女人,才能让她得到她要的唯一和公平……
小喜子看着十四阿哥的举动,又见他越皱越深的眉头,正隐隐约约透出了一抹坚决,心里有些心疼十四阿哥,暗自想着:“唉……看来,明天还是得跑一趟后帽子胡同,跟垂柳说一说,让她对姑娘也吹吹风才好……”
正月初九 后帽子胡同 纵横住处
不算很早的清晨,纵横正在桌子前狼吞虎咽的吃着早饭。
垂柳站在一边,眼看着她手中一双竹筷子,简直堪比飞刀,风卷残云一般将一个个精致的小笼包送进口里,鼓着腮帮子大吃大嚼着。
垂柳看她吃得这般急,心里暗揣。
小姐平时对吃饭是最热衷的了。要是遇到好吃好喝的,常常都是细嚼慢咽,认真品味。可是今天……这无锡小笼包,是京城里最好的苏杭菜馆翠蝶轩当家师傅的出品,是小姐最喜欢的食物之一。记得薛婶第一次买回来的时候,小姐一脸的高兴,还特别让自己出去买了镇江陈醋,切了姜丝,然后用小瓷碟装了,小心地夹起那小巧包子,慢慢蘸着,才满足的吃起来。可是这会儿,她却只是囫囵吞枣,看样子,是赶着出门阿……
看那小包子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垂柳心里有些急了。
臭小喜子,老是给我找麻烦!不过……算了算了,为了小姐和十四爷的事儿,怎么也得出点力啊!真不懂,他们到底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啊?旁人看着都怪着急的,他们俩倒似不急……
正在忙着吃东西的纵横,看垂柳眼神定定的,低着头,皱着眉头,有些欲言又止的反复了好几次,于是,咽下口中物,扭过头来,好整以暇地挑眉问道:“有什么话,说吧!”
垂柳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这样问自己,先是一愣:“啊?呃……那个……那个……”
纵横笑道:“什么啊?要不你还是想好了再跟我说吧!”说着就要站起来。
等想好了?那……不是过了正月初九都过了么!
她心里一急,伸双手扯住纵横,急道:“小姐别走!今儿是十四阿哥生辰,在他府里摆了宴的,您……您……去不去?”
纵横听了,脸色一暗。
在他府里摆宴?他那个府邸,除了他大婚那天晚上,自己远远的在别处屋顶上望见过一眼之外,从没有去过的。人家一家子有妻有子,其乐融融,自己去凑哪门子热闹啊?
纵横故作轻松状,说道:“人家既然连一张帖子都没有送来,想必是不愿意让我去吧……我何必去自讨没趣儿呢!”
“小姐……其实……十四阿哥亲手写了帖子的呢……”垂柳忙帮着解释,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妥,嘟嘟囔囔起来:“不过……不过……后来……”
纵横不愿再想,也不愿再听,说道:“没什么不过的,我去换衣裳,还赶着出门呢。”话音未落,人已经进了内间去了。
垂柳见她起身就走,忙追着说了一句:“人不到,送份礼也好啊!”可是她的话音,整个儿被挡在了房门之外,也看不见纵横是个什么表情,答应了没答应还不知道。
唉……小喜子,这你可怪不着我。谁让你们爷自己把那帖子给烧了的……看来,咱们这么瞎起劲儿,也没什么用,还是得他们俩人心往一处想才成呢……
纵横进了屋,甩甩头,随手取了一身粉红衣裤套上,又将头发用牛筋绳束成了高高的马尾,就想出门去。扭头间,却看见一件大红的棉袄放在床铺上。
她走过去细看了看。
是了!跟垂柳那件一样的,准是薛婶给自己新做的那件呢。
前两日,她看见垂柳穿了这样一件大红的,就夸了句很好。
谁知,第二天就看见薛婶又在弹棉花、裁布,忙活起来了。
纵横问了问垂柳,才知道了。本来垂柳在王府里,穿戴都有定例。丫环的身份,是穿不得大红、碧绿、绛紫等颜色的。所以,垂柳作为家生女儿,又有薛叔、薛婶两个这么老实的爹娘看着,从小就连一件肚兜儿都不曾用过红色的。
这回,出了王府,到了后帽子胡同,跟着纵横。垂柳就央了薛婶,给她做一件大红的棉袄。
薛婶喜滋滋的答应了,买来了足够的棉花和衣料,打算给垂柳和纵横一人做一件。可是,后来想想,又怕纵横不会喜欢这些粗棉布做的东西,思前想后,才又搁下。
没想到纵横看见垂柳穿了,竟说好。垂柳回去跟薛婶一说。薛婶自然喜出望外,没了顾虑,这才给纵横也做了一件。
纵横想着,微笑起来,伸手摸摸,发现棉花絮得很厚,针脚也细密极了。虽然那布料不是什么上好的,可是,却透着别样的温暖。
她抖开,穿在了身上,推门出来,就看见薛婶已经进来收拾桌子了。
薛婶见纵横果然穿了,心里高兴,脸上笑得实在,道:“看看……小姐就是好模样!穿什么都好看!正月里,穿红的,衬得这脸色也喜气呢!”说着,走近了仔细地又看了看,又接着说道:“这腰身儿再改窄一些更好!能显出身段儿来!这里的盘扣儿也得往里挪一挪……”
垂柳看着薛婶连说带比划的样子,笑道:“娘!我才是你闺女呢!你怎么不给我改改腰身,再挪挪扣儿?”
薛婶回头笑骂道:“你那件再往窄了改,非撑裂了不可呢!平日让你少吃一些……”
纵横乐道:“呵呵……薛婶儿,垂柳吃的比我少啊!”
薛婶忙解释:“小姐怎么一样?常出去办事儿!跑多少路啊!每天睡前还练一个时辰的功夫呢!她?现在活儿比以前少多了,饭却吃得比以前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