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的人看她拿了一只耗子玩·那丫鬟差点叫出声;一脸惊吓地躲到了管事的身后头。
余小修看金宝挂在袖子上耍赖;忍俊不禁·就提议道:“姐你带它去吧;还能做个伴。
余舒正愁扯不下来金宝;听他这么一说;心思一动;就笑道:“也好。”
于是将金宝塞进袖管儿里;反身上了车;朝赵慧他们挥挥手;老崔放下帘子;催了马走;纪家来的人不得已跟上去。
老崔驾车·不理那纪家的人往哪儿走;一味在前;从城南过了乾元街;在坊门外停下;请了余舒下车。
纪家的马夫老远看着了;忙同车内人说·管事探头出来瞧;只见余舒从一辆车换到另一辆车上;他有些见识;认得那新来的一辆朱顶粉宣的华车;乃是朝廷官员制用;吃惊奇怪;催车夫赶上;想看是谁;但没能到跟前;就又被甩开了。
再说余舒中途换车;见着车里的薛睿;瞧他身上锦玉冠;发鬓一丝不苟;肩扣棕裘;对襟分寸不乱;领镶银纽;边角一尘不染;腰坠着锦囊玉环、青绶金穗;从头到脚无一不致;好一副英姿堂堂的贵公子的打扮;竟比平常还要讲究三分;她就猜他是为给自己撑场面;忍不住笑道:
“大哥;你就是不这么穿;只管报上名号;人家也知你是薛家的大少爷;不敢怠慢。”
她这一声“大哥”喊的自然;薛睿也笑了;睨她一眼;道:“这是我惯常衣着;只因你是个不讲究的丫头;看不出好赖;我与你来往时才一切从简;今天是新春破五;正要穿新衣戴新帽才应节;以为人人都像你不守习吗?”
说着他扫了一遍余舒身上穿戴;却还是前两日见的那身裙袄;一样儿没变。
听出他话里嘲笑;余舒不急不慢道:“我正要说等几日去置办行头;往后穿的体面些。”
薛睿看她竟然有了心思打扮;便出谋划策:“何必要等几日;明天你到忘机楼;我找两个裁缝拿了布料和画册去给你量身段;看你喜欢什么样式;一并制了。”
余舒本想说不用麻烦;但一转念;昨天才和他交了兄妹;再去矫情未免没趣;就点头说“好”;心记着明日出门要带够了钱;免得他再给她垫。
这时候;金宝“唧唧”叫了两声;从余舒袖口里探出来;薛睿看到那小黄毛;并未做惊讶;他早知他们姐弟养了一只老鼠似的小物;听余小修说起过来源;薛睿身在富贵之家;从小见识的玩物多;什么花鸟草鱼都是寻常;甚有人圈养了虎狼;似鼠辈也无不可;且看着他们养的干净;就没大惊小怪。
余舒知道金宝是闻到了茶几上几盘点心的香味;犯了馋虫;就掰了一点喂它;见薛睿看着;就说:
“我带它去做个伴;省的换了地方夜里睡不着。”
薛睿提醒道:“当心被猫抓了。”
余舒就戳了戳金宝脑袋;警告它:“听见没;别乱跑;被猫抓到一口就吞了你;喊救命都来不及。”
薛睿看她同老鼠说起道理;只是笑;未置一词。
说话间;就到了右判府门外;而后头追赶的那辆马车;早不知被甩到了哪里。
薛睿没有急着下去;先是让车外的随从拿了名帖去门上递;以他的名义求见纪怀山;没提余舒什么事儿;帖子上写是“大理寺少卿薛睿”。
候有一盏茶;就有管家到车外来请。
余舒跟着薛睿一前一后下了车;随从后头拿着她的包袱行李;管家不认余舒是谁;看了奇怪;却因忌惮薛睿身份;没好过问。
“薛公子请这边走。”听称呼;就知这管家认得人;不然是该喊“大人”;而非公子;说到底薛家在安陵门第太盛;无有人不识。
进了别人家的园子;薛睿不见半点拘谨;只是身上少了几分和气;多了些由内而发的傲气;偶尔还会停下来;指着园中景色;侧头同余舒讲一讲:
“这右判府建成在宝太年间;当时司天监任职的右判大人是已故的舟荏兴老先生;宝太初年大衍三榜百元出身;以擅看风水名于世;如今的皇陵东墓就是他那时主策督建的;你看这园中风水;也是出自他手笔;而后几任右判入住;都未敢擅自变动;是知不如。”
余舒点点头;忽然好奇问道:“那现今的右判大人;又擅长哪一道?”
薛睿倒是没嗤笑她孤陋寡闻;答道:“现今右判同样是昔日三榜百元出身的能人;最擅望星;只可惜——”
他语调一顿;余舒追问:“可惜什么?”
薛睿一笑;带着她继续往前走:“可惜当年有云华易子在世;不论是什么样的天才奇才都要被掠走锋芒;唯一人;盖满朝;月辉而星不知。”
余舒听出他话中奚落;也笑了;跟上前去;心道那纪怀山如今是志得意满;当年却也有被人压得抬不起头的时候。
领路的管家听着他二人谈论;愈发疑惑余舒身份;不知薛家大少爷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但将他们二人送至园中花厅内;早有炉炭;奉上茶点年果;管家告退说:
“我们家大人更衣后再来;请薛公子喝茶稍等。”
闲日;纪星璇正在房里描一幅双色九梅图;两个丫鬟捧着排笔、手巾;侍候在身侧;窗台上的鹦哥突然叫了:
“小姐吉祥吉祥”
听着声儿;外面就有人通报:“小姐;大人让您收拾一下;到园中见客。”
纪星璇提起画笔;一面观察着梅花色相;一面问道:“是什么客人?”
“说是薛老尚书家的长公子。”
笔尖滴落一点青汁;在空白处晕开了颜色;纪星璇盯着坏掉了的画面;轻叹一声;没了画性;将笔搁在丫鬟手中的托盘里;道:
“同祖父说;我待会儿就过去。”
她这便净手;让丫鬟梳头簪发;更换了衣物;略施薄粉;戴上面纱;在门口系上青呢短斗篷;朝前院去。
在中庭见到了从书房过来纪怀山;祖孙两个一同往花园走;屏退身边两个丫鬟;纪星璇问道:
“薛家公子突然造访;所来何事?”
纪怀山背着手;缓步道:“帖上是说;想请老夫为他占一件事体;便让你也来听听。
纪星璇沉吟道:“我曾与您提过;此前郡主带我到定波馆面见湘王;遇到薛公子带着那余舒前往;由此可见他二人相交匪浅;昨日您才见了人;让她今天进府;今日他便来拜访;未免巧合;您说这薛公子会不会是为他人而来。”
纪怀山知她所指;皱了下眉头;思索片刻;道:“料想他没有那般冒失;且去见一见再说。”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把扇
话说纪怀山听了纪星璇猜测;并不以为然;只当薛睿今日前。是巧合;然而来到花园中茶厅门前;看到和薛睿一起坐在室内喝茶的余舒;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丫头的气性。
纪星璇虽说是有怀疑;但见余舒真找了薛睿一同上门;还是有些意外;不免多看了余舒两眼。
纪怀山毕竟年长;又官在四品;薛睿起身问候;因是过年;双方最先道了“恭喜”;相互见礼;都坐下后;纪怀山扫了一眼余舒;却像没见到她这个人;对薛睿和颜悦色道:
“不知薛公子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薛睿不着急提余舒的事;说道:“日前我因偶然观到夜星异象;不解其意;所以夜不能寐。昨天去了司天监星楼请问;未得答解;今天才冒昧前来;想请右判大人为我解惑。”
“哦?”纪怀山面露好奇;“是何异象?你且说明。”
薛睿便向他描述;一如他今日前来;就只是为了求解一般。
余舒看着正色聆听的纪怀山;脑中浮现出昨天他那副仗势欺人的嘴脸;嘴角不禁流露了一丝嘲忽觉一道视线;扭头便见了坐在她对面的纪星璇;对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几眼;就将目光转开了。
每回见到她脸上的面纱;余舒都要犯嘀咕;美人遮颜不轻见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她总觉得纪星璇这么时时刻刻地遮着半张脸;是有别的缘故。
夏江盈死那会儿;她见过纪星璇的真容;漂亮是漂亮;可是没到了美绝人寰的地步;余舒认识的人里;夏明明便不输给‘她;也没见明明整天拿个帕子遮脸;生怕见人。
想来想去·纪星璇遮掩的可能不是容貌;而是面相。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传闻纪星璇生在繁星夏夜;蝉鸣百里·生伴异象是大吉;那面相自然也是极好;为何还要遮遮掩掩呢?
想不通;余舒收回神;这时薛睿和纪怀山已经交流到了最后;余舒只听到个话尾。
“。¨原来如此;这竟是个吉兆·多谢右判大人为我解惑;”薛睿面含微笑;半点不像是带余舒来寻衅的。
余舒是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等看他下文。
纪怀山原本以为薛睿是被余舒挑唆来质问昨日之事;兴师问罪的;心中已经存好了应对之法;但见薛睿这半天和和气气的;话里没有一个钉子·不由得狐疑起他今日的来意。
难道他不是来帮这丫头出头的?
正在猜忌;就听薛睿道:“年节中不好空手登门;我这里有今早刚刚得来一样珍品·代做薄礼答谢右判大人解我心事;还望你笑纳。”
接着;纪怀山就见薛睿身后走出一名随从;取了怀中一只细长锦盒奉上;他口中道了一声“客气”;将锦盒接去;本想转交给身后管家;却听薛睿说:
“大人不妨打开细看;是否合得心意。”
纪怀山微微觉得他话里不妥;但是不好驳了他面子·便当着他的面;将那锦盒打开。
余舒和纪星璇两人都看着纪怀山动作;只见他从那锦盒中取了一把折扇出来;慢慢拨开;露出扇背上的丹青图绘;青红彩绿十分漂亮。
然而纪怀山看着那把扇子·有一瞬竟像是见了鬼一样。
余舒这下是好奇死了;很想知道那扇子到底有什么;能让纪家这老东西变脸。
纪怀山脸色变幻;须臾之后;他“唰”地一声合上扇面;放进盒中;抬头对薛睿;僵声道:
“薛公子这份礼太厚重;老夫恐怕受不起。”
薛睿气定神闲道:“有何受不起;我这里还有一件事要请右判大人多关照。”
“薛公子请讲。”
薛睿保持着一张笑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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