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在病榻上昏昏沉沉,心中却还有几分清明,乃召沐王爷寝宫见驾咨问,却见他脸色
41、直达天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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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天上人间 。。。
挑了个黄道吉日,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京城出发,遵新帝旨意,昼夜兼程赶往苗部接新后。
与此同时,新帝令建造摘星阁,须使之成为举国最高之建筑。
新帝方继位,政局未稳,不重修养,反而如此大兴土木,未免有失人心,自然引得一番老臣劝谏,都被新帝一一驳回。
几次打听之下,方知是有道士方家在新帝耳边吹风,说是建摘星阁,一来离天更近,君主心意易闻达于天,二来也便于吸纳日月星辰之精华,有助成仙。
众臣皆感震惊,不知他们英明的主子什么时候起竟迷恋起玄道之说,当了皇帝还不满足,竟还想着成仙!
最令众臣担忧的是,新帝在听政之时,常露恍惚之色,这是以前在沐王府从未有过的事。
新帝还是王爷的时候,于政事上勤勉得很,兼听果断,严明精谨,雷厉风行,让众臣既惧且敬。
如今却未免……
众臣商量以为,新帝之所以如此,与他身边一干满口胡言的道士脱不了干系,是以密谋诛杀。
有道士名邱尚者,最得新帝信赖,新帝常常夜不能眠,邱尚乃在新帝寝宫贴数道黄符,言说有镇鬼压惊之效,后新帝果然渐渐好睡。
某日此人又自言能祈梦,新帝听了,便要试上一试,结果当晚也不知梦见了什么,第二日便赏给此人白银千两。
从此,朝廷上有什么难以决断的事,新帝便要此人先卜卦测算一番再做决策。
因此众臣对此人恨之入骨。
恰逢新帝生辰大宴群臣,那邱尚不在席上,时维让他继续在丹药房内炼丹。
大将军潘良借口迷路,寻到此处,欲图下手,却不料王枫亲自率人守在丹药房门口,只得无功而返。
事后邱尚长跪帝前,谢新帝救命之恩。
新帝扶起他,温和笑道:“他们不知,难道朕还不知吗?这世上,当然有仙有佛。否则何以传说千年而不衰?你只管安心为朕炼丹就是,其他的事,有朕给你做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只要朕活着……朕,都会等……”
邱尚涕泪交下,感动不已,当夜乃又为新帝祈一梦。
翌日新帝下旨封邱尚为国师。
从此庙堂之外,江湖之中,人人争研道术,一国之风骤变。
却说天上,净言仙君与华澄仙君退入天书阁内对弈,崖边只留孟烨与恒清私语。
孟烨自是感激不尽。
恒清没怎么说话,崖边大都只听到孟烨一个人的声音。
当说到自己离开昆仑山,到下界寻恒清转世时,孟烨语速极缓,一字一句像是从心口活生生扯出来一样,每说一字,便如一把尖锥往自己心窝上扎。
他低着头,不敢看恒清,却又必须看恒清。
他甚至暗暗庆幸恒清如今只是一抹轻魂,无法看清他的神色。一面又深为自己的这番庆幸感到羞耻。
“我……因为当时情急……我看了天书……我以为……时维……是你……”孟烨断断续续说着,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恒清也不着急,听他慢慢说。
“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也有感觉到……时维与你……不是同一类人……我以为……是你变了……”
“我……也有觉得……若雅似曾相识……但是……我还以为……是因为在天书上看到过……”
“我……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你就站在我面前……而我却认不出你……”
“我以为……我应该一眼……就可以把你认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
孟烨喃喃着,事已至此,说多少遍对不起都无济于事,他们再回不到当初,千万句的对不起都无法消弭他心中的后悔与歉疚。
“你……对不起什么?”恒清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茫然。
“是因为认错了人,还是因为爱上了别人?”恒清淡淡问。
“我……”孟烨蓦地抬眼。
他为认错了人而感到歉疚,可是也为……
爱上了别人吗?孟烨脑中混乱一片,他不知道,对于时维……如果时维不是恒清,自己是否……是否爱他?
他不敢承认,不敢深想,唯恐答案将他与恒清推向更不能挽回的深渊。
他怔然着不能回答。
可是怔然本身,就是回答。
“我懂了……”恒清连叹了三叹,“原来是你啊……”
“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原来我要等的那个人,是你啊……”
恒清自己何尝不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只要见到,自己可以第一眼把那个人认出来,原来……也认不出来了啊。
五百年流光斗转,两个人原来已然擦身而过了啊。
恒清长叹出一口气来。
无奈,不甘,恨然,怅惘……
如今,要怎么回到从前?
“恒清……”孟烨见他不语,急切道,“我爱你……”
“你爱我啊……”恒清低低重复着孟烨的话。
“我爱你。”孟烨毫不犹豫。
“你如何爱我?我如今,连肉身都没有,只是一缕魂魄,道君,你要如何爱我?”恒清问他。
孟烨沉默片刻,忽然轻轻一笑:“我……守着你。”
热烈的感情或许暂时淡了,可是厮守的坚持一直在那里。
两个人,要在一起。
那是恒清跳下轮回台时对未来坚定的信仰。
不论遇到什么样的考验,两个人,都要在一起。
明尘你,一定要找到我。而我,一定会爱上你。
恒清的魂魄轻轻颤着,默然不语。
下界隐约有热闹的乐声传来。正在下棋的净言仙君与华澄仙君诧异地对望一眼,均伸掌掐指点算一番,才知是下界帝王娶后。
他二人都是得道的仙家,对时维此举自然心中透亮,不约而同地往崖边望去。
崖边孟烨眼中只有捧在手心的五彩幻瓶,对旁的事毫不关心。但是恒清有意转移话题,问他:“不知人间出了何事?竟这般喧闹。”
孟烨这才拨开崖边厚厚的云雾,探看下界情形。
许久之后,对恒清道:“是时维继了皇位,迎娶阿朵为妻。”
“原来如此……”
乐声渐弱,恒清忽然开口:“你如果想去就去吧……”
“恒清!”孟烨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听。
恒清定定看了孟烨半晌,忽然换了一副绝然清冷的语调:“你若现在去了,就不要再回来”,说罢便没入幻彩净瓶之中再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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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似水流年 。。。
新帝的新婚之夜,举国同庆。宫城里的丝竹管乐之声,一直到三更方才停息。
歌舞连绵,烟花璀璨,新帝更令人启出御膳房下埋着的一百坛的三十年琼腴酒,以供百官饮乐。那觥筹交错之声,三日后犹绕梁不去。
月渐西沉,豪饮半醉的新帝终于起驾往新房,将众人笑声抛于身后。
新房内,年轻的皇后已等候许久。
皇后原是苗王之女,不懂汉人礼仪规矩,兜头盖了半天的红盖头,也没有人来掀,闷得慌,又饿得慌,便自掀了坐到桌边吃些小点。
有老嬷嬷大着胆劝两句,那皇后娇纵任性惯了,怎会听旁人劝说。
老嬷嬷便只得由她去了。
时维推门而入时,见到的正是他的皇后斜坐举杯自饮的情形,脚步不由顿了一顿。
皇后冷不防见了他,面上飞红,端着酒杯局促地站起身,向时维走来。
时维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面孔,恍然间想起一年前,孟烨假扮新娘,执意与他喝交杯酒的情形。
孟烨说:“我们拜过了天地,天地为证。”
言犹在耳,人却何在?!
时维惶惶然迈步,脚下未曾留意,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跤,差点摔倒,幸好阿朵及时扶住。
“皇上……”阿朵羞怯唤他。
时维站好,默默看了阿朵良久,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伺候的宫女太监便鱼贯而出,只留他二人在屋里。
时维让阿朵坐下,问她:“这一年,你过得可好。”
阿朵笑着点点头:“我都好,就是……有点想你。”
时维端着酒杯的手颤了一颤,连忙放下,松开手,看着杯中波纹,低低道:“我也……很想你……”
阿朵笑着抿抿唇。
时维抬眼看她,阿朵笑意更甚。时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抬起阿朵的下颚,徐徐摩挲,而后微微起身,弯腰俯视着阿朵。
他盯着她的红唇看,感觉到阿朵不平稳的呼吸,缓缓将自己的唇凑到她唇边,停留了片刻。
蓦然当日那人扮作阿朵模样,新婚之夜一味纠缠。
他那时心思恍惚,何曾注意到那人嘴角诡异的笑容。
再后来,他夺门而出,以为那人弃他而去,只觉天地变色,江山到手也并无欢喜之情。
岂知,岂知那人……原来不过是与他开了一个玩笑。
他还记得那人手指流连在肌肤上的感觉。
还记得那人低沉醇厚的戏语笑谑。
“你……是谁?”时维问唇边的人。
阿朵笑若春花,柔声似蜜:“陛下,我是阿朵啊……”
时维也笑:“是你啊……”
而后骤然撤手,挺直而立。
“不早了,你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时维转过身背对着阿朵淡淡道,而后推门而出。
“你去哪!”阿朵跟在他身后问道。
时维没有答话,只冷声吩咐门口:“伺候皇后休息。”
太监宫女便立刻拦住了阿朵去路,请她回屋。
时维一个人急匆匆走到御花园里。刚刚开春,夜色里只有长长短短的光秃秃的枝桠在张牙舞爪,水塘里泛着粼粼月光,时维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忽然越过玉石栏杆,跳进水池。
“咚——”好大一声。
水池里的水很快就没过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