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柔也无力反驳。
九宫八卦之阵,踏错一步便是尸骨无存。前方是浓密瘴气,墨绿颜色处处透出诡异的杀机。吸入些许可能无事,但并无法在其中长久行走。
语柔轻轻撑起眼角,靠在宽阔胸膛向地面成规律排列的石块上微微一指:“那里。”
那处石块恰好处在目之所及的最远处,再向深处看去就是一片浓稠翠色,南宫焕闭了闭眼,身后一舟口中担忧:“主子——”
却见那抹欣长背影一跃而起,恰到好处的踩在见方的石块中心。
只听“咔嚓”一声,似有机关触动,在地面上的人目之不及之处缓缓转动。下一瞬,周身瘴气逐渐消退。
之后便是语柔指一步,南宫焕走一步,身后的谷郁一舟落在他们先前走过的地方。
终于不出半个时辰,穿过一片深山密林,眼前陡然开阔。
一座石质山门拔地而起,高耸巍峨,似是建在云端。
众人拾级而上,终于来到江湖中传言最为神秘之处——星宿宫。
已快至傍晚,白光逐渐消退被黄晕取代,天边是一片燃的夺目的火烧云。
素白落花飘零而下亦被镀上一层晕红,仿佛谁的血浸透满地。
谷郁回过神来面色不是太好看,对着南宫焕口中满是忧虑:“那日情况着实太过危及,一念之差就会又重新落回轩王府。到时轩王定会严加看管。再想出来也就难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没有回去将之瑶也带走。”见南宫焕眉头拧的越发深重,又开口道:“那丫头应该不会有事吧?素来知晓她与语柔感情深厚。此番语柔昏昏醒醒,待到她真正清醒之时……该不会想不开吧?”
起先一直以为语柔不知犯了何种大过才被轩王囚禁,离开轩王府才从语柔口中得知种种事情。她的父亲刚刚过世,在过世之时才知养了自己十六年的父亲竟不是她的亲生父亲。而她的本家又在十五年前被她如今的夫君灭门。最亲厚之人只剩下两个,一个是暗卫但现下重伤不知所踪,一个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仍在轩王府中生死不明。真怕,她会撑不下去。
风吹来阵阵月桂香,关于月桂树还有一个极其凄美的传说。但也只是最俗气的那一套,听闻仙酒娘子死后化作一株月桂,所以用月桂酿下的酒格外香甜。
南宫焕就定定的瞧着一院花开,沉吟道:“我总觉得轩王不至于此。”
那眼中的神色绝不会骗人,他,心里定然有她。
那为何路途中,会残忍的追杀她?
难不成当真是得不到的就要毁灭么?
谷郁也郑重点头道:“我也这样觉得,在轩王府到底也住了些时日。总觉得轩王,平日也许是冷漠了些,但对语柔却是与他人不同的好。”
第5章 山高人远天涯近(下)
她的话让南宫焕颇有些动容,复杂神色一闪而过,青袍滚滚摇曳成风。
他本甘愿退出,只因着那时不愿破坏二人的感情。她既已选择了那人,为了她的幸福所以故作洒脱的放手。
可无论如何,一切都已经发生。撇开二人之间究竟是何种情绪不谈,单凭他是灭了她生身父亲满门来看。他与她,就定然不能再在一起了。
既然事已至此,她已选择离开那人。而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是自己,那他南宫焕就再不会放手!
修长手指捏出森白骨节,面容上收起散漫的邪魅之后是坚毅的执着。
从此以后,就由他守护她!
天幕一天凉似一天,语柔的身体却不见痊愈,不知是因为伤的太重,还是自己不愿意好。
伤口反复撕裂太多次,庆幸的是已经入秋。若是在夏天,必定是要化脓的。
星宿宫可算是淡出江湖数年,几乎是与世无争的境地了。本就辽阔的月皎山上并无多少弟子,如果忽略了它的略显冷清,也可算是一处疗伤圣地。
更何况,有君骆白在。
语柔一个人在榻上躺的太久,终于忍受不住在一个月夜起身第一次踏出屋门。
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一院的寂寥夜色,人影空空。山上风大,呼啸而过似千军万马低低嘶吼。双手不由得紧了紧肩上随意披上的素色外衫,踏碎了落花,遥见山下密林丛生,在这孤月清光映照下更显出诡异之色。
周遭略显清冷的景象并未让脑中一团错综复杂的线有所开解,相反,而是缠的更乱。语柔暗自叹息,这团乱麻,只怕再躺几个月都无法解开。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重现,初初想起的是初见。那一日桃花节花雨漫天,是谁用了几分真心,谁又留下几分假意。
大婚之日十里红妆,龙凤双烛滚下血泪。在诉谁的情,在泣谁的怨。
南下一路是烟波浩渺的水墨画卷。遇刺,中毒,是谁舍命救了谁,是谁将心遗落在水边。
岁月转眼飘裂,轩王府的高墙似乎也没有那么清冷,拨开迷茫云雾后是那人滔天的宠溺,真的认真思量过或许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也算很好的归宿。
但终究天不遂人愿。
是天上与地狱的差别。经历了种种终以为尘埃落定,一颗飘摇不断的心也总算沉寂了下来。犹如久旱逢甘露,但甘露却不是点到为止,而是越降越大化作瓢泼大雨最终决堤一泻千里。
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给这一劫奠定一个悲凉的调子。
爱之深,恨之切。
胸口隐隐作痛,更甚于肩头深可见骨的刀口。眼前依旧是月桂随风飘摇,扑鼻清香却没有带来一丝香甜,反而都是苦涩。
就在这静寂夜空中忽而一缕悠扬笛声幽幽转响,轻描淡写的划破悲凉。虽是打断了她的沉思,却并不突兀,倒像是本就应该应着这景和出乐曲。
一直淡漠而立的素白身影陡然僵硬,浮出期许的神色,向着乐声处走了几步,声线微微颤抖:“师兄……”
似是听到她的呼唤,婉转笛声戛然而止,一抹欣长身影自远处石殿飞檐上轻飘飘落下。宛如紫藤花瓣迎风飘落,踏破清冷月色抚开枝头,款款而来。
对上那温柔笑意,语柔心中再也压抑不住的情绪破土而出,猛地扑进那个宽阔胸膛,泪自眼角滑落沾湿了紫檀衣襟,是比夜更浓重的颜色。
“师兄,你到哪里去了,语儿好想你——”拖长的尾音微微上翘,似是含了万分的委屈。
连面对师父都是强撑的坚强,偏巧在这个犹如长兄的师兄面前完完全全是没有分毫伪装的自己。
君骆白将手中与语柔全然相同的玉笛放回腰间,另一只手回拥着那不住颤抖的双肩,语气轻柔:“乖,不哭了。是谁欺负你,告诉师兄,师兄替你教训他。”
怀中的人轻轻摇头,指尖抚过眼角后略带羞涩的微微拉开了距离,仰头看着师兄温软的模样眼眶又是一红:“师兄,琥珀棋子我没有拿回来……”说到最后变成低声嗫嚅。
发顶被揉乱了几分,耳际传来的低沉话语亦是宠溺的温度:“身外之物,又何必记挂。你现在平安站在这里,就好。”
“师兄,我好累,好累。”
风又大了几分,还没有来得及伸手去拉住衣襟,已被先伸出的一双手细心的掖好:“明明受伤了,还穿这么少出屋,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
拉着她就向屋内走去,口中仍是不停:“这么大的人了,怎么总像个孩子一样?你这样让师父和我如何还能放心的下,嗯?”
第6章 万里经年别此后(上)
语柔垂着头不情愿的又回到屋内,刚迈过门槛一回身就拉着君骆白坐了下来,暂时按压下心中悲凉的情绪:“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烛火一室摇曳平添了几分温软,就如那抹绛紫身影:“你都回了月皎山,我能不回来么?”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师父告诉你的?”
修长眉眼淡淡一瞥:“这等大事,还用得着师父告诉我?”
烛花突然爆开,噼啪一声轻响。语柔无意识的咬住下唇,是了,师兄虽面容姣好如皓月当空,依稀是温软模样。可在江湖中的名号,却不这么柔软了。
那是人称地狱阎罗的——鬼差君骆白。
这样一个名号的由来倒也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嗜血杀戮之人,不过因着是医术若在苍泽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罢了。
他想救得人死不了,他不想救得人也活不长。又因着星宿宫的名头,江湖中更是将他传的神乎其神,最过荒诞的一件莫过是说他乃是地狱阴司中掌管人命的鬼差。一传十十传百,约莫是称习惯了,从此之后便多了一个鬼差的称号。倒也是当世不敢得罪的人之一。
师父乃当世高人,五行之法,医术,武功均是独步天下。
然武功虽是弟子都可学得,但医术与五行之法,她与师兄不能全都习得,只可选其中一样。所以师兄成了鬼差,而她,却凭着这一身占星与预念之感的本事,嫁入了轩王府。
说起这桩“星宿宫的无量老人一生只得两位男弟子”的传闻倒确实还有个来路。
三年前成名派不知从哪里得了几匹汗血宝马,都放在后山放养。彼时语柔与君骆白恰巧路过后山,瞧见一匹宝马侧腹被一块尖锐利石所伤,尖石入肉三寸流血不止。而那马亦是倒地哀嚎嘶鸣不起。
语柔心善,瞧着这马甚是可怜,便蹲下身来替那马儿致伤。
将那利石拔出之时由于没有来得及躲避,那喷出的鲜血倒有不少溅到了胸口和唇边。
忙着在马儿的伤处洒伤药还没顾得上拂袖去擦,然好巧不巧,马儿受伤之时不知去往何处的成名派的弟子,现下倒是从不远处走来。见自己帮派的宝马倒地不起,又见那马后站着一蹲一站两个清秀公子,便以为是他二人动了什么手脚,当即怒喝出声:“什么人,竟敢来成名派撒野!”
本是善举反倒被误以为是行恶了。
语柔在江湖上游历素来是一身男装,如今见成名派弟子心生误会站起身来就想解释,抬手作揖道:“在下与师兄乃是星宿宫无量老人的嫡传弟子……”说到此处恰巧一颗鲜红的血顺着嘴角留下,她就抬手去擦,便将之后解释的话顿住了。
那成名派的弟子起先因语柔是蹲着的半个脸都被马身挡住,便没有看清。如今却见她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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