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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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怨-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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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一想,振兴伯是来老山泉吃茶的老茶客中,最受人尊重的茶房,他做事周到体贴,待人不卑不亢,极有人缘。潘百晓一看振兴伯似乎面有不悦之色,想着振兴伯在这种三教九流出入的茶馆做事这么多年,听到过不知有多少称得上是私密的事,可他从来没在人前人后嚼过舌。振兴伯应当是他所认识的人中间嘴最紧的一个。再说仅仅是讲讲谁可能识得这玉,毕竟不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于是,他随口说道,“我让他再去寻寻镇上的那些玩玉石的老辈,他们应当识得这玉。施警长前面寻的镇上那些玉器古玩店和当铺的小老板,他们也配懂玉!” 
“常在这吃茶听书的方老爷子、郑阿伯同住钱王弄的姚先生,还在那个谁……都是玩玉石的老客拉,确实可以去问问他们。”振兴伯点头道。 
潘百晓立即又在方老爷子、郑阿伯和姚先生的名单后添了几个人,以表示“百晓”,不是浪得虚名。 
振兴伯一抱拳道:“那就回见!” 
潘百晓一脸满足地抱拳回道:“回见!” 
潘百晓一走,施朝安即刻让王瞎子老娘落座,再抓一把干果塞给那个拖着鼻涕的小女孩。 
“王局长杀我儿子的贼胚可有消息,我现在只要活一日,我就巴望一日,王局长抓住这个杀我儿子的贼胚,我老太婆拼上老命也要咬他一口。我老太婆真正是个苦命人,我儿子也是一个苦命人,观世音菩萨哎……” 
见陪她来的小女孩偷偷摸摸将一粒橄榄塞进嘴里,施朝安马上转过脸去安慰起这个老泪纵横的老妪。 
“隔壁邻舍朱阿爹家的孙女儿。”王瞎子娘止住眼泪,对施朝安说。她显然见在施朝安留心这个女孩。 
王瞎子娘眼不花耳也不聋,人还这么拎得清,让施朝安着实有点吃惊。忽然,他想到这老太会不会正巧知道这块玉佩?于是他指着摆在桌面上的玉佩,对王瞎子娘道:“老阿太,你可认得这块玉佩?” 
王瞎子娘用手背揩把眼泪,瞪眼向玉佩看半天,然后瘪瘪嘴又哭道:“咋不认得,交关年数了,他说捡了个便宜货,开心呵!” 
“那你儿子当时可讲过,啥人卖给他的玉?”施朝安呼的一声向王瞎子娘倾过身去。 
王瞎子娘点点头呜咽道:“挑担卖梨膏糖的阿耿伯伯。” 
施朝安一把抓起玉佩,忙不迭地向王瞎子娘告辞,未等瞎子他娘作出反应,他已大步出门而去。 
施朝安心头涌过一浪浪抑止不住的狂喜,飞快地向吉庆桥堍的阿耿伯家走去。他觉得这一段时间,他犹如神助,不时地这么灵光一闪,事儿就有了点眉目。先是柳叶刀,弄出个牛郎中,虽然牛郎中一时脱钩,但他隐隐然觉得那是条大鱼,他只要有足够的内心,把线再放得长些;再则便是这玉佩了,这玉佩不知掖着什么惊天大案呢,不然因为这小小的玉佩用得着杀人啊?如果他的直觉靠得住,那么只要牵出这玉佩那一头,找到杀王瞎子的凶手便没得问题。希望在即,找着阿耿伯,他便能顺藤摸瓜,搞清这玉佩的来历了。想到这里,施朝安不由得喜上眉梢。 
吉庆桥上有些过桥人,纷纷驻足向桥下阿耿伯两间茅草棚望了又望。施朝安兴冲冲向这儿奔过来,一看这种情形,立即心凉半截。 
“我那亲亲的亲人呵,你这一走,可叫我怎么活呀!”阿耿伯的老伴,那个颈下长了长长一串葡萄瘤的老妇人一声声尖利的哭叫声,使施朝安气急攻心,他牙关咬紧,站在那发出一声怨愤的骂娘声。 
课间操结束了,教学楼里都是人,低年级的同学你追我赶,你推我搡,弄得楼道里扶梯上发散出一股子热烘烘的人味来。 
阿德和汝月芬被人流切割开来,他看着她的后脑勺,仍在琢磨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把那些试题弄到手的。 
阿德低着头随大流走在一段高而宽的过道里,这过道很阴凉,过道直对着小操场外的那一圈密密的冬青树,而向左拐再上十几级台阶,那就是他们自己的教舍。阿德觉得他的衣襟被人牵扯了一下,一看,是汝月芬!她用眼睛对他说:走,去小操场。他也用眼睛对她说:我绕一下。汝月芬目不斜视地打头里走了。阿德左转弯迈大步走上台阶,前后左右都是生面孔,阿德当即做了一个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在操场了的动作,然后才撒腿奔出靠楼梯的那道门,然后自作多情地开始在地上找东西,当他发现根本没有人在注意他时,他才恼火地将自己一箭射出,绕楼狂奔而去。 
他一口气奔到一列紧密无间的树后,就看到了汝月芬,她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他们只有五分钟。 
“我是丧门星!”阿德气喘吁吁地对汝月芬说。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不是从她宿舍抄来的,她的备课本上就有那两道应用题,是她自己在这两道题旁边打了勾的,凡是打勾的题就是考题,她一直就是这样子的。”汝月芬一边东张西望一边对阿德说。 
小操场那头通往教学楼过道的那几级宽大的台阶上,有几个女生抓紧一切时间,在那蹦蹦跳跳地“造房子”。 
阿德气恼地说:“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对她这样说!” 
“我不能这么说,要不她会以为我每次算术考第一,全是这么干的!”汝月芬低下头,又看起自己的脚尖来了。 
阿德高声大气地嚷道:“那就太好了!” 
汝月芬诧异地看着满眼放光的阿德。 
小操场上乃至于整个学堂都弥漫着一种可疑而又可怕的静谧,紧随其后的是一阵朗朗书声。 
天哪,上课了! 
阿德拖一把汝月芬,面无人色地冲上通往教学楼过道的那几级宽大的台阶,而后又如下坡似的凭借着那股子冲劲,三步两步地一跃而下。 
静寂的过道里满是他俩急邃而又慌乱的脚步。 
他们拼命跑到离自己教舍不远的地方,步子骤然慢了下来。阿德和汝月芬清清楚楚地听到女施先生脆生生的嗓门: 
“先生这回一定要给这两个人一生一世都忘不了的一个教训!” 
“报告!” 
面对那扇有几涡木纹的门,阿德看看面孔煞白的汝月芬,泼出胆来大声喊道。 
女施先生一把拉开门来,厌恶地盯着如此不要面孔的两个人。教舍里几十双眼睛就那么齐刷刷地甩过来,静静地看着。汝月芬额前两鬓的长发散开了,遮掩了她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孔。面对着女施先生和众人的眼光,阿德垂下了眼皮。 
“幸亏你们赶回转来了,今朝胆敢旷了这堂课,你们就再也不用到学堂了。”女施先生沉吟了一晌,提高了嗓门道,“这会儿,我也不为难你们两个了,先进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阿德想说,我们根本就没打算要旷课,我们只是迟到,但张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阿德和汝月芬头一低急急地回到座位里,路过林立生跟前,林立生将手故意伸到过道里,偷偷摸摸地碰碰阿德的手,这让阿德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节课,阿德照例是一脑袋的糨糊,他一直想着下课,好告诉女施先生,汝月芬是怎样得到那些试题的。 
汝月芬那半爿脸仍然被散乱开来的鬓发所掩,那是一个受伤的侧影。看着那个侧影,阿德感到一种从未经历过的伤感,心里同时涌出了一股也同样没有体验过的柔情。突然间,他觉得体内因此有了一股力道,将所有的不安惶惑羞耻恐惧大卸八块,什么女施先生,什么爹娘老子统统不在话下了,他一下子什么也不在乎了。 
一下课,阿德不顾一切地冲出教舍,追上女施先生,边上有人特意放慢脚步想旁听也不管了,他一口气把月芬是怎样得到那些试题的事,全告诉了女施先生。 
看到女施先生眉头先是拧在了一处,而后又渐渐地松开了,阿德不禁微微地舒了口气,他知道女施先生认账了。 
“是有这事,我打过对勾。这才不失其为一种解释!”女施先生的口气缓和了许多,“可在先生办公室,她为什么不说?” 
“汝月芬说她没脸和先生讲这些,她说她辜负了先生。再说,她怕先生以为她从前的考试也是这么干的。”前两句汝月芬没说,但阿德觉得该这样说。 
阿德从容不迫,诚心诚意地想挽回女施先生对汝月芬的不良影响,同时,也因为他自己给女施先生添乱而诚恳地向她认错道歉。阿德觉得自己的话说得顺溜极了,拿出来就是。女施先生看他的目光也像先前那样变得柔和起来。 
“先生,能不能再……再给汝月芬一次机会?”阿德开始结巴了,他看到女施先生突然变了眼色。 
“从今往后你给我离汝月芬远点,太不像腔了!你再这样,我会要你好看的,你记住!这种事我恶心,我恶心你知道吗?”女施先生扔下这句话,就给了阿德一个愤怒的背影,噌噌噌地走了。 
阿德就像遭人劈头一掌,闷在了那儿。 
桐镇有一座名震江南的园林,这是江南硕果仅存的一处宋代私家园林,建于宋高祖年间,始终为一代代名儒重臣所属,因而浸润一派盎然苍古之意,承继一脉居尘出尘之精气并历千年而不衰。这是王父留给伯爵的一份房产,百年前此园为桐镇另一望族施氏人家所属,但此后几易其主,三十多年前落入王家之手。 
渔园隔河面向镇西,背靠壁立孤山,一条湍急大河绕渔园外滩一片高低错落危檐戗角的亭台楼阁而行,再并入大运河,而后奔流入江。这条连接渔园到大运河的大河,被桐镇人叫作新开河。这河是伯爵疏通了省上县上方方面面的关系,投入巨资,历时三年,才开通的。如此一来,有朝一日,天官如回桐镇,无须再走强盗时常出没的大湖便可从长江顺流而下,入运河就能直达桐镇,直抵渔园了。 
远观渔园形如半岛,依山傍水,古木参天,虽由人作,宛如天开。与渔园毗邻的是江南最负盛名的望江楼,在历史上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曾登临此楼,在此吟诗作赋,留下无数墨宝。乾隆帝七下江南竟有四次在此楼饮酒作乐,而后大醉而去。 
此楼依山傍水,叠层架屋,高低彷徨错落有致,楼后有一条长廊委曲而上,通达山巅。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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