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再不愿意回去看这彻底的物是人非,那也得去。
无岚伸个懒腰,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晚镜之后,眯起眼睛感受清早的阳光。她想着,要按着这么,夜夜笙歌下去,只有江一鹭和姑姑挨得住吧。说着呢,这俩怎么还不回来?还指望她们带步茗赶紧去逍遥峰呢。。。
可是当她看见站在天井里一脸疲倦周身带着萧索之气的江一鹭的时候,她就明白“她俩”这个词估计是不存在了。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和姑姑的好过一阵之后分开的女子总是在那一段被抛弃的新鲜时光里有那么一种相似的气质,像秋天的落叶,静缓的,飘摇的,似乎想把双手的抱起来,抱拢在自己身上,不在乎别人是否会拥抱自己,自己悲悯的拥抱自己,因为她们想要获得的拥抱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岚一开始觉得姑姑这次很认真,至少不再见了那之前的浪荡气。她也没想告诉江一鹭,促狭的心里让她觉得不如留在最后做个惊喜,以后也可以和江一鹭继续说啊说的,你看你看我一早就知道姑姑这次有长性。姑姑不再那么浮夸,姑姑每天都像是真正的开心,真正的在享受幸福,她举手投足之间没有疲惫,只有享受。
但是那种举手投足的疲倦,心的疲倦,现在展现在江一鹭的消瘦挺拔的身形里。
无岚也不好开口问她,姑姑去了哪里。“小师叔。。。你回来了。”
江一鹭抬眼看着她,背光使得她看不清楚无岚脸上的表情,她只是微笑回应。“嗯。回来了。”“你。。。姑姑她。。。”“她去居雍了。去找韦藏犀。”
其实无岚也不知道谁是韦藏犀,但是这个字眼离开她喉咙幻化为字符声音表达意思的时候,她感到一种疼。别人问起我,你的下落,我只好这么说。原来都可以告知的你好不好,你现在想着什么,开不开心,眼角眉梢顾盼生姿,我却都不能再告知了。
无岚也不好多说什么,这茬还是暂时按下去算了。“那个。。。太师傅有没有说过,要你什么时候把那个,步茗带到逍遥峰去?”“对,我也正想问这事儿。”
二人一回头,毫无顾忌进来的便是寒蝉。寒蝉提着裙摆,摇曳的往前走去,江一鹭看着寒蝉,她似乎有超越之前的熟悉感。想起走之前,依稀记得的种种,不消再多思考,江一鹭挤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寒蝉”。
微笑投射到眼底的时候,寒蝉也理解的江一鹭,似乎我们已经是,同路人。“我刚回来,没有看过她的伤情,也不知她恢复的如何,我这就去看看。寒蝉,你若是急,我这就送她去。”
“我看她恢复的挺好,半夜出来看星星月亮的,还能遇上她半夜练刀法。呼呼呼呼的,小师叔你跟她我看都半斤八两。”无岚哼哼着,打打哈哈也许缓和气氛呢。大清早啊我为什么就赶上你们两个分手货,我应该回去陪晚镜才对啊。
啊对,她想起来,快步跑去拿早饭了。“我估计她这会儿也起了,你们俩要去就去吧。要咋地咋地的,随意。我是不管了。小师叔你既然回来了这一切都归你了。”江一鹭似笑非笑的看着无岚的样子,噔噔噔噔活像奔向鲜草的兔子,本欲打趣挖苦她,却听得寒蝉先开口道,
“你个重色轻友的东西,悠着点吧。别跑半路摔了,到时候连腿都没得跑。”
无岚红着脸没搭理,只有这俩相视一笑。“一鹭。。。”“嗯?”寒蝉不知道从何问起,不好开口,转身的江一鹭回应她的却是一张笑脸,哪怕是难以挤出的微笑呢。“那,你这一路去,可还好?”“还好,还好。”寒蝉没敢问无痕的下落,相似的气场让她猜的j□j分。“有些事,若是到此为止了,那就到此为止吧。有些事若是想也无益,那便不值得;不值得便不要在乎算了。这辈子还长,与那些无关。”
江一鹭听了微怔,良久方点头,“嗯。寒蝉说的是。”也许符雅弘负了你,让你意难平。其实我也是,但是,我还。。。
“来吧,去瞧瞧步茗。”
后院宁静,稍有微风。江一鹭早察觉到风势不对,却暗喜。寒蝉不习武,感知不到。风吹来,有些迷了眼,寒蝉低头,不防一片秋叶被劲风刮来,刀锋一般直逼面门。她心下一惊,这片树叶却在鼻尖前停滞了。是江一鹭的剑指,正好夹住落叶中间的一绺脉络。
“步姑娘好武艺。”寒蝉这才注意到远处的步茗,手握她戾气十足的宝刀,警戒的看着二人。“叫步茗便是。阁下是?”“江一鹭。”“原来你就是江一鹭。她老提你。”步茗收起刀,寒蝉感觉她收起刀身上的杀气就少了那么些,每次看步茗拿着刀都要小心些,离她远点儿。
“哦。”江一鹭微纠着眉头扭头看着寒蝉,“你都说我什么啊。”“她说你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打得过我。”步茗慢慢的走过来,脸上没有特殊表情,眼睛里似有若无一分好奇,“我是暗地里的,你们雾影门却是阳面的,难得一见啊。”“步茗你是对着太后派来的高手都可以以一敌百的职业杀手,没有这般缘分,江一鹭只怕终生也见不到你啊。”
寒蝉看这话说的虽好,二人逐渐靠近之时,她似乎都能感受得到江一鹭的身体不断紧绷。“嘭”的一声,步茗出拳,江一鹭出掌,二人站在原地不动便交起了手,寒蝉来不及看,只是听得一阵一阵急促的交手声。三五秒后,寒蝉看见江一鹭捉着步茗的手腕,微笑着看着步茗,步茗犹是那副面无表情。“寒蝉照顾步茗你许久,看来卓有成效。如今专程托我送你去逍遥峰,步茗你的身体随时可以启程。不知道你想何时去?”
“哦,一鹭你无甚安排?”寒蝉看着步茗终于露出那么一丝丝的好奇和打趣的表情,一时讶异不已。
“我已是自由身,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时过境迁
寒蝉前日在家里把细软收拾好,也不打算带任何下人婢女,不过想一个人去赴这本未应任何人请求的约定。符雅弘未曾托付她,步茗于自己也无什么恩情,算来也是情敌,但是她就是想要送步茗去。总有一些东西在了结之前你无法解释清楚,只有等它走远才可明白。
一路上也有江一鹭照顾,不打紧。生意的事爹爹自会打理,无岚也会帮这点。说来这么多年了,寒蝉没有离开家几次。抛开到周边几处市镇进货不说,真正离开扬州去逍遥峰那么远的地方的还真是头一遭。杜庆元向来宠溺女儿,就这么一个女儿,能帮补家事已是不易,抛头露面也背负很大压力,更加不忍她离家出外、路途辛苦的去跑生意。出门之前,父母叮咛嘱咐不少,一边说着种种要小心之处,一边说着家中事全不必忧虑,安心上路,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放心吧,爹,娘,此去是无家自己的秘密队伍送着去,天底下并没有敢惹他们的人。”说是这么说着,等到了无府看见了阵仗,寒蝉方觉诧异:举目望去,没几个人。江一鹭和一个男子闲聊着,步茗正从无岚手里接过药丸,无霁检查马车是否安全,不消数,一眼望去此行同去的,不过三个人?
“这?”“哦,寒蝉你来了。这位是齐北兄,雾影门老人了。这次就由他护送我们过去。”江一鹭暖暖的笑着,看来刚才和齐北聊得甚是开心,寒蝉心下闪念,难不成得知了什么无痕的消息。“哦,小女子杜寒蝉。见过齐大哥。”男子略一点头,便转过身去和无霁查看最后的行李。“呐,小师叔,东西就是这些了,看样子,过年的时候我和无霁就去不了了,爹我不知道,你问他。贺礼就交给你带过去。”江一鹭点着头,和无岚最后对账。寒蝉扶额,敢情这两架马车,后面那堆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无家送给云游的新年贺礼啊。所以这次根本就不是专门送步茗去,而是顺路送去?
我是有正事啊不是走镖的啊,你这也不是走镖的架势啊。
“无岚。。。”寒蝉趁江一鹭上去不知道和步茗说什么的空档把无岚拉过来,“怎么不见有什么人护着去?”无岚有些愣的看着寒蝉,“还要什么人?一路上过去都是白天行路晚上留宿雾影门的客栈,都是官道。最多到了逍遥峰脚下是密道,自会有人把守。那些人见了小师叔都跟见了神一样,难道还怕进不去?寒蝉你在怕什么?三个武林高手陪着你去,有谁敢动你们?”
寒蝉没回答,点点头也就罢了。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自从在符家见识过那般可怕的杀戮之后,跟着步茗这个瘟神一起出去她就有不祥预感,好像步茗随时会被仇家追杀一样。“你是怕我被人追杀吧?”步茗探出个脑袋来,幽幽的说,“。。。也不,”“你放心吧。自打我被你们救了,那群人被无岚吓跑之后,江湖上关于我的消息估计绝迹了,连我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就算被人发现,看见江一鹭和雾影门的标志,谁干造次。寒蝉姑娘,”
步茗用冷冷的目光盯着寒蝉,寒蝉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冷战,“你若是这么忌惮我,当初又何必救我。”
“我救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是夜,因走得略快,准时落脚在雾影门的一家客栈。寒蝉梳洗完毕,正躺在床上准备和衣而睡。忽然听着幽幽箫声,自然是江一鹭又在房顶上呆着。寒蝉起身,推开窗子,便看见江一鹭坐在房顶上。步茗,江一鹭和寒蝉三人住在二楼,乃是一个“凹”字结构。寒蝉所在正是中间,此时正好看见江一鹭坐在左前方的房顶上。月牙高挂,皎洁光芒下,江一鹭的一袭青衣也被照的柔和发白,甚是好看。
箫声并不悲怆,只有淡淡相思。本是同路人,寒蝉很能体会曲中那份思念。思念空无一物的某个远方,思念已经不在那里的某个人,思念一个转身就幻化云烟的一段故事。
她知道江一鹭想的是无痕,自己心里空捞捞的,似乎能想起符雅弘那种妖孽倾国的脸,而那张